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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我隔了三個星期後第一次再去看他,因為實在太累,我一進去就倒在旁邊的床上睡著了,夢見一大堆工程草圖操著菜刀追我,又嚇醒了,然後坐在床沿發呆地看著他,漸漸發覺他已經不如圖紙上一根墨線讓我來得緊張了,我畫錯了根線可以拿腦袋撞牆,外加上百分貝的慘叫,而現在面對他的時候,已經學會了慢慢嘴角上翹,輕輕的,無意義的笑。

遇見他的時候,重慶似乎剛好準備進入一整個無雪的冬天,他離開的時候,洪荒的夏天只剩下節小尾巴。

總算結束了,似乎時時刻刻都被他繃緊的神經,都為他大起大伏的情緒,終於在昨天結束了,留下無言的平靜作結局。而結局之後又是什麼呢,我曾經說過,如果死的是他的話,我也不會再回到顧鵬飛身邊,這算是感情問題呢,還僅僅是面子問題?不過肯定的是,我們都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不管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如果沒有意外,我想我會一直在公司裡工作到退休,然後找個清淨地方養老送終,離海越遠越好。

這個想法的出現讓我安心不少,我一直覺得人之所以那麼多痛苦是因為自身太不安於貧賤了,太不甘心把自己降一個檔次生活,老想著怎麼把自己失去的連本帶利再撈回來,所以我現在不求來個鹹魚大翻身,只要安安份份做順民,把自己的追求降低到溫飽的水平,你就會發現人生不外如是,希望還大大地有。

一連幾星期夾著尾巴做人還是頗具成效的,咱們的頂頭上司也沒再沒事拿我開涮,久而久之我的警惕心就降了一半,往常下班我都是跟著大部隊一起撤退,到外面溜達一轉順便吃完晚飯再回公司加班,那個時候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我也好接著幹些非法勾當,可自從大家都拿我當透明以後,我也就賴得避嫌了,每天一大堆半路接管下來的工作,不吃不喝都來不及搞定,熬一個晚上的夜之後接著上班,完全不用擔心遲到的問題。

有一次幫同事做個百貨商場的設計,不知不覺就忙到月上西山,抬頭一看四周黑洞洞靜悄悄的,脊背上一陣發涼,才意識到肚子抗議已久,忙小心翼翼打了個電話,請下面的飯館煮碗麵上來,等我西里嘩啦吞完了,胃已經接近彈性形變的極限,站起來伸個懶腰,四處走動走動以促進消化。

公司下班之後一般還有個別同志在繼續奮鬥的,我沿著走道亂溜達,碰見有燈亮著的辦公室就進去慰問慰問,不覺多走了幾層樓,到頂層的時候那裡一片漆黑,正琢磨著打道回府,突然瞄見盡頭的房間的門似乎還留著條縫,那間剛好是以前陳旭陽的辦公室。

我揉了揉眼睛,確定它是真的沒關,於是走了過去,輕輕推開了門。裡面沒有人也沒有燈,全身的毛孔卻突然收縮了一下,打了個冷戰,我連忙壯了下膽子,沒事,咱們是唯物主義的偉大接班人,不信什麼神啊鬼的那一套。

房間裡的擺設倒沒怎麼變,我忍不住踩著裡面柔軟的地毯來回走了一圈,又坐到那張奢華得誇張的辦公桌前過了把癮,體會體會當年姓陳的是怎樣用這個很爽的的視角支使我做這做那的。

對我來說,這個辦公室很神奇,它是公司裡採光和視野最好的一間辦公室,每天早上開啟門的時候,它像是被陽光沖刷過了,居高臨下俯瞰下面碌碌眾生,彷彿就是為他的主人量身定做的。

可惜現在又是完全相反了。

我走到書架前,上面隨意地擺放著一瓶剩了一半的洋酒,裡面的琥珀色的液體在微光下同貓眼一樣醇淨,我看得嗓子眼發癢,沒有多想便伸手去拿,不想剛剛碰到瓶身還沒抓穩,就聽見身後一聲大喝,是誰在那兒!?當時手一軟瓶子就摔在了地上,幸好下面有地毯聲音還不是太慘烈,我忙轉身一瞧,咱們尊敬的劉領導正站在門口一副發現人民內部敵人的表情,我心虛之下不自覺地退了一步,後背撞在書架上,忙口不擇言地說,我……我不是進來偷東西的……結果不等我把冤屈洗刷完,書架上的書嘩啦一聲從架子上滑下來,差點沒把我頸椎砸錯位。

估計人家也明白天底下沒這麼傻的賊,他聽見我的慘叫連忙按開了燈,屋子裡立刻一片雪白,照得我眼前雪花亂飛,他居高臨下的臉出現在中間,說,蘇銳?你在我辦公室做什麼?

我連忙忍著痛蹲在地上將書一本本揀起來,說,我看門開著就進來看看,沒想幹什麼。他眯著眼睛說,哦?那幹嘛不開燈?我抬起頭眨眨眼睛,十分鎮定地回答,節約電。

他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看見我正要去揀那瓶倖免於難的酒,連忙彎下腰搶先揀了起來,拿在手中掂了一下,看著我說,對這個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