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樣的洛絕頂,只覺得五年的分別其實從來沒有存在過,他還是當初那個指著自己鼻子罵得狠了,回頭卻又來耐心地教自己的那個人。
在方祁連的眼眶紅掉之前,洛絕頂一伸手,直接將那頂棒球帽扣到了他的頭上,拽著帽簷狠狠往下拉了一把,卻第一次開了口,聲音有些啞,甚至很生澀,像是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一樣,只是方祁連卻聽得出當年那種風流,“在我看到之前,把你的眼淚藏起來,我怕我忍不住要揍你。”
帽簷被壓得低低地,遮住了方祁連大半張臉,只露出精緻的下頜與那抿得很緊地嘴唇。
接下來還需要一些簽字手續,本來應該是方祁連這個接人出獄的人來辦,可是後來莫名其妙都由洛絕頂本人接手了,惹得那幾個辦事的監獄工作人員直嘀咕:“這到底是哪個人要出獄啊?”
走過層層的圍場,方祁連一抬眼就能夠看到遠處的高高的圍牆上密佈著的鐵線電網,站在這裡,才會有那種高牆鐵窗之下產生的惶恐的感覺。洛絕頂,就是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了五年。
監獄大門開啟的聲音格外刺耳,在方祁連聽來卻有一種雀躍的感覺。
重獲新生。
大約是這個世上最美好的詞了吧?
上了之前的那輛計程車,在商場前面停下來。
下車的時候方祁連還戴著那頂帽子,剛剛鑽出車來就看見洛絕頂站在商場前面的路燈杆旁邊回頭看他,那眼神既清澈又妖嬈,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忍不住回看他一眼,很是出色的好少年嘛!
其實——洛絕頂比方祁連還大上好幾歲,應該跟衛子璋差不多。
“看我幹什麼?”他有些不自在。
洛絕頂淡淡地吐出一句:“你還是那麼缺心眼。”
……
方祁連一口老血卡在喉嚨裡,差點憋得內傷:“洛絕頂!”
“走吧。”
幾年不見,方祁連的變化很大,他第一眼看到這個傢伙的時候以為他沒怎麼變,只是頭髮短了,臉型輪廓更加成熟。當初他離開這個傢伙的時候,他還是才遭遇大變沒多久的富家少爺,其實獄裡的日子雖然難熬,可當他重新看到那圍牆外的藍天的時候,回想那噩夢一樣的五年,也只如轉瞬煙火。下了車,看到繁華的都市,再回望方祁連的時候,他才發現有的改變能夠被稱作刻骨銘心,很多東西一去就再也回不來。方祁連終究還是變化了的,那一雙已經用世故和隱忍偽裝起來的眼,那臉上淡淡的見不到驕傲的表情,只有在接觸到他的目光的時候,方祁連的臉上才會出現細微的窘迫和不自然,也許是不習慣用這樣世故的面目來面對他這個闊別已久的老友吧?
洛絕頂背過身去,方祁連只隱約看得到他耳垂上那小小的十字架刺青,不知為什麼,他突然就彎起唇角笑起來,不帶半分的矯飾,伸手一壓帽簷,像是生怕被人發現了這個笑容,他又很快地跟上洛絕頂的腳步。
在商場對面的露天水吧,秦啟跟衛子璋坐在一起,正看著那邊。
瞧見衛子璋那臉色似乎不是很好,秦啟喝了一口廉價的檸檬水,“嘖,看樣子這方祁連跟這洛絕頂的關係並不像是當初調查的那麼簡單啊。”
“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每當衛子璋對誰說這句話,就意味著這時的衛子璋對說話的人很不爽。
秦啟顯然知道衛子璋的習慣,可他不當一回事兒,“洛絕頂是個天才,可惜是個走錯路的天才。”
“你有本事也來個一億美金的金融詐騙?”衛子璋冷笑了一聲,“我對你們策劃的這場戲根本沒半點興趣。”
“有那個本事的人被抓了,我這個沒本事的人可是好端端地在這兒坐著。洛絕頂的事情又不是我們部一手策劃的,那是上面一致透過了的,你對這場戲不感興趣,那你幹什麼還要來?還是說,你對洛絕頂不感興趣,可是對方祁連很感興趣?”秦啟的一張嘴一雙眼永遠都很毒,總參裡面兒人人都畏懼衛子璋,可是他不怕,他從來只是個不卑不亢的人,對於該公事公辦的人就應當公事公辦,而且衛子璋這種人也實在不需要害怕。他秦啟天生膽子肥。
“總參為達目的,真是越來越不擇手段了。”衛子璋對於這一系列的事件早已是心知肚明,所以那天方祁連問他的時候,他才會認為方祁連是在說自己“不堪”。
秦啟淡笑,“你也是總參的人。你跟洛絕頂之間還有仇吧?他當初害你暴露了身份,不得不效力於總參,你難道就一點也不怨?我知道你們那個世界,最重視的就是自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