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擎蒼也不在乎,就用些普通的藥草草敷了傷口,便趴在床上昏昏欲睡。縱然身強力壯,可是在鞭刑中受了內傷,一時半會也痊癒不了,半夜還如常人那般發起燒來,房裡只有他一人,傷痛之下又動彈不了,偏偏頭昏目眩口乾舌燥,他充其量只能舔舔嘴唇,想著開心的事聊以自慰。
可思及阮雲飛對自己下手極狠,心裡還是有些淒涼。只是他這個人想得開,從來不鑽牛角尖,半睡半醒中也逐漸釋懷,想必雲飛是在記恨前幾次粗暴的性事,突然覺得這人有些可愛。反正他皮糙肉厚,原先闖蕩江湖的時候好幾次都置死地於後生,算命的人說他八字大,若非天崩地塌,是怎麼死不了的,這點小傷不足掛齒,過不了幾天自然就好了個七七八八。
至從兩人鬧翻之後,阮雲飛再沒出現在他面前,他也懶得去打聽對方的動靜,足不出戶,就
呆在自己的院子裡,喝酒賞菊,自有一番清閒,雖然傷口好得慢,至少沒那麼痛了,要說擔心他只擔心阮俊欽,擔心他被自己的執念所毀滅,只可惜幫不了他,情愛若變作仇敵比什麼都可怕,再殘忍也殘忍不過愛恨交加。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三天。
瀰漫在阮家頭頂的陰霾雖然消散了,但是傷痕卻在某些人的心中永久留下。
第一次步出自己的院子,沈擎蒼深深吸了口新鮮口氣,他只穿了一件單衣,敞開的衣襟裡露出小半截白色繃帶。
又是圓月,花卻沒之前那麼好了。風依舊清涼,卻隱隱帶著蕭瑟之意。牆外黃葉飄落,在半空中肝腸寸斷地盪來盪去,似乎滿腹憂愁無處訴說,不甘落地成泥。
他幽幽嘆了口氣。
本來想到長亭散散步,抬頭見明月,低頭弄清影,也不乏一番情趣。不料涼亭已被人佔據,而且不是別人正是他不想遇到的阮雲飛。不待見他原因有二:自己雖不介意那天的事,但心裡總有一分陰影,如!骨之蛆流連不去。再就是,昨天他用笛聲招來六怪,詢問阮汗青的下落,誰知道這幾個家夥翫忽職守沒把人盯住,據說某個與汗青同行的家夥三兩言語就把他們打發了,顯然,這人擅於攻心,而這六怪之中有四人虛榮心極重,有一人最受不了激將,剩下那個勢單力薄,縱然磨破了嘴皮也不會有人聽他的。因此沈擎蒼覺得很愧疚,如果阮雲飛問起,他自然不好交代,在想出辦法之前先躲為妙,免得他們之間又生出新的矛盾。
只是沒走出幾步,就被那人叫住:“你給我回來。”
聽他的口氣,顯然對自己仍是耿耿於懷,沈擎蒼不敢抗命,只好回走。
阮雲飛手裡拿著酒杯,杯裡的酒只喝了一半。獨自坐在那裡,比夜色還要陰冷幾分,整個人所散發出的寒氣簡直可以讓身邊開出一樹梅。
他知道他心情很不好,之前略有耳聞,雖然給阮俊欽用上了最好的藥,那人的狀況仍是時好時壞。當一個人得了心病,只會日益消沈,再好的藥用在他身上也是付諸流水,他怎麼就是不明白。
何況阮俊欽年輕氣盛,一旦動了心就決不委曲求全。不像他,經歷的事情多了,便不那麼容易要死要活。世上還有很多東西值得去拼搏,又有什麼非讓自己落得形銷骨立不可?隨波逐流要省事多了。想來容易,但當局者迷,任誰在這局中怕也是清醒不了,旁觀者清,還真以為自己看破紅塵,擺脫人世的紛擾了?
所以說,他沒有嘲笑,也沒有憐憫對方。芸芸眾生,皆是五十步笑百步。七情六慾是靈魂的一部分,若是泯滅了它那便是連良知也泯滅了。縱然,執念傷人太深,但真正傷人的是窮其一生沒有什麼想要得到的。兜兜轉轉正是人生的奇妙,即便在人世走一趟猶如在地獄走一遭,至少那份痛讓你刻骨銘心了,往後在奈何橋上也只有你敢一口喝下孟婆湯,就是飲盡忘川水也忘不掉。
(強強生子) 第三十四章
“坐下。”見他站著不動,阮雲飛用下巴指了指旁邊的石凳。
沈擎蒼心裡一喜,男人居然讓他坐在身旁,而不是對面,說明對方並非一點沒把自己放在心上。
而阮雲飛仍舊沈著臉,和他在一起這麼久,從來沒有見他笑過,若是男人能發自肺腑地笑起來不知有多迷人,沈擎蒼不禁有些遺憾。
他們三天前才發生了摩擦,如今在那人心血來潮之下,兩人才重新湊到一塊,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自己可不能搞砸了。
怕說錯話,乾脆不說話,沈擎蒼只是靜靜看著他,待他一杯喝完,再替他將酒斟滿。阮雲飛也不開腔,只一鼓作氣,矇頭大喝,沒幾下眼角就有了些微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