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沒能……照顧好弘時……弘時他……方才嚥氣了……”
剛摘下洋眼鏡的胤禛,身子猛地一顫,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看了十二半晌,然後才劇烈地喘了幾口氣:“你說什麼?怎麼可能……他昨天……”
“他昨日回去便喝了一夜的酒……早上跟臣弟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然後就進屋子睡覺……結果臣弟方才去找他的時候,發現……他趴在桌子上,七竅流血……已經不在了……那酒裡有毒……”十二顫著聲音,揩了一把老淚。
胤禛想站起來,無奈身子抖得厲害,還沒站穩就又跌坐回龍椅上。
養心殿裡靜地嚇人,除了胤禛的喘息聲,便只有十二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其餘諸人都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連呼吸都刻意地小心謹慎起來。
“他與你說什麼了?”過了良久,胤禛才幹啞著出了聲兒。
奉茶的太監得了蘇培盛的眼神,謹慎地上前奉茶,被胤禛一把拂開,水、茶葉、杯子簌簌砸在了地上,發出一陣刺耳的長鳴。那太監嚇得不輕,趕緊跪了下去,過了好久才小心地跪著往後退了去。
十二哪裡敢告訴胤禛弘時臨死前說了些什麼,愣怔了半晌,才搖了搖頭:“都是些胡言亂語的醉話,臣弟也記不大清了。”
弘時問他,為什麼他皇阿瑪最冷血無情?為什麼他會是皇帝的兒子……翻來覆去都是這些胡言亂語,所以十二讓人喂他喝了一碗醒酒湯後,就讓人扶他回去睡覺了,誰知道結果卻變成了這樣!
心沉如海如胤禛,聽了十二的這個回答後,便知道弘時說的是些混賬話,只怕不比昨天跟他吵架時說的話好聽。他想起昨天的情形,整張臉都微微顫抖起來,也不知心裡是悲痛多一些,還是氣憤多一些。可事到如今,他再氣再悲又有何用?他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就如此撒手人寰了!
妍華趕過來的時候,十二正好被扶著走了出來,看到她時只目光無神地點了下頭。她想開口問的話,被他那蒼白的臉色給壓在了心底。
太監進去通傳後,頗有些為難地又出來了:“娘娘,皇上眼下太忙……請娘娘先回去。”
妍華扯了下嘴角,瞪了他一眼:“既然如此,本宮就在此候著吧,等皇上忙完了再請見。”
太監為難地微微抬頭瞄了她一眼:“也不知皇上要忙到何時,娘娘不若先回去歇著吧。”
“本宮今日得閒,就在此陪著也好,來來回回地豈不是浪費工夫。”妍華並不領情,睨了他一眼後便不打算再吭聲。
太監極其為難地偷偷看了她一眼,無奈地走了進去,悄聲將事情告訴了蘇培盛。
蘇培盛也為難地皺起了眉頭,抬眼瞧了胤禛一眼,他正用手撐著額頭,臉色駭人得很。
過了一會兒後,他見胤禛沒有睜眼,便往外頭瞧了瞧。眼下還是八月,熱氣依舊炙人,他擔心熹妃在外面候久了會累著,想了想還是往後退了兩步,吩咐小余兒出去看看:“讓人給娘娘擋著些日頭熱浪,若是被熱壞了咱們可擔待不了……”
他窸窸窣窣的聲音擾了胤禛,只見胤禛緩緩睜開眸子往他那邊看了一眼,蘇培盛察覺後,忙驚恐地垂下了頭:“皇上,熹妃娘娘不肯離開,說……要等皇上忙完了再進來見皇上。”
胤禛兩眼無神地愣了會兒,繼而嘆了口氣:“罷了,讓她進來吧。”
他心裡亂得很,本想自己清靜清靜的,卻又捨不得讓妍華在外頭一直等著。
妍華也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方才在外頭等候的時候,她便估摸著與弘時有關。胤禛昨日才下旨削除了弘時的宗籍,她心裡想著,或許是弘時在十二的府上瞎鬧了?
“嬋嬋,弘時……走了。”他抬起頭,哀慼地望了她一眼。
妍華一時之間沒有明白過來“走了”是什麼意思,愣愣地頓在原地眨了幾下眼。她本以為八爺九爺兩對夫妻之死帶來的動盪已經擺平,因為十三已經出去巡視水道了,若是事情沒有處理完,他也不會在此時離京。
然而一波方平一波又起,待他從胤禛的眸光中理解了這層意思時,驚得如五雷轟頂,腦子裡空白了很久才回過神來。
她腿腳打著顫地急急走了過去,從側面抱住胤禛,抖聲道:“皇上……去暖閣裡歇會兒子吧。”
這裡人多,他又一直要強,在這裡便只會強撐著,哪裡會示弱半分。她自己已經驚得渾身發抖了,卻還是架著他往東暖閣裡走了去。
胤禛一坐上東暖閣裡的炕榻,整個人變突然失了氣力一般倒在了她懷裡,腦袋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