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芍藥畢竟是自己人,將碗碟收拾好後,再回來時有時一副木頭樁子的模樣了。
妍華看外頭夕陽西下,灑下萬丈紅光,覺著景緻不錯,便欲出去消消食。
行至大殿前頭的時候,她無意識地往裡面看了一眼,只見胤禛正安安靜靜地跪在蒲團上,孤單的背影看著很是清冷。
她心裡一動,又改了念頭,走進去跪在了他旁邊,陪著他一起再度燒了一回香。
胤禛睜眼看了她一下,沒有做聲,只一顆顆地撥著念珠,嘴裡在無聲地念叨些什麼。那是一串沉香木的念珠,是住持贈予他的,共有三十六粒珠子,意為斷除世間諸多煩惱,方可遠離諸多惡業之源,得大自在。
待他撥完三十六粒珠子後,才緩緩睜開眼來,鄭重地衝佛祖拜了三拜後,才起身站了起來。
妍華跟著他一起,往外走去。她覺得他身上突然籠罩了一層悲哀,不僅悲哀,還有萬古淒涼之感。
他見妍華盯著自己手裡的念珠看,便道:“住持贈的,已經用它唸了整整三十六載的經文。改日我讓人尋一串金剛菩提子來回贈了他。”
“想必住持也不在意日後用什麼樣的念珠禮佛的,畢竟禮佛用不著那般刻意,悟法隨心。佛祖乃聖明,也不會與住持計較這些。皇上多投些香火錢便好了。”被罰抄過經書,又在佛堂裡罰跪過,她還是記住了些道理的。
胤禛詫異地看了她一會兒,終是點了點頭。
走出大殿後,他牽著她一起去西邊看了會兒落日。血紅的殘陽似在傾盡生命裡最後一刻的絢爛,將半邊天都染紅了。血紅的光芒灑在赤色的楓葉上,壯觀得動人心魄,卻又悲壯得心驚肉跳。因為放眼望去,如置身在一片血海之中,而那滾滾紅浪亦隨著風兒一陣一陣地向他們湧來。
妍華有些驚懼地緊了緊胤禛的手,側過頭去,卻看到他一聲不吭地對著那一抹殘陽在發愣,心裡一緊,莫名有些心慌:“禛郎怎麼了?”
“嬋嬋,弘時是不是也在用這種法子報復我?”他迷離的眼神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清明,他偏過頭來看妍華,哀慼無助的模樣讓她差點兒鼻酸落淚。
夕陽打在他的側臉上,紅得耀眼,可另外半張臉卻陰鬱得駭人。正如他如今的地位,人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人後卻是孤單清寂的尋常人。
“禛郎胡說什麼?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弘時……是自個兒想不開,怎得能怨你?”妍華急了,狠狠地掐了他的手心一把。她沒戴護甲,可是指甲卻留得頗長,這一掐委實鑽心。
他驀地皺起眉頭,哼了一聲:“嬋嬋想謀殺親夫?”
妍華見他終於恢復了正常的模樣,忙訕笑道:“方才害怕,不小心抓得緊了些。”
“說胡話的本事倒是漸長。”他笑了一聲,再度陷入沉默。
妍華揣測他定是和住持聊了會兒子天的時候,聊了些沉重的事情,不然也不會變得如此沉悶。突然變回他年輕時的清冷模樣,拒絕任何人走近。她方才也聽出來了,他在自責,為弘時的死自責,可他們父子二人之間的問題,由來已久,哪裡能怨得了他?只怨造化弄人,世事無常。
“禛郎不是說帶我出來轉轉的嗎?怎得就知道感傷,也不搭理我?如此下去,我也不想住上三五日了,明兒我就回宮。”她抱住胤禛的手臂,輕輕搖晃著開始撒嬌,往常他最受不了她的撒嬌。
“好,明日就下山。”他這次沒了心思妥協,只點了下頭表示同意。見她愣在那裡不動,他忍不住又言了句:“再去別處轉轉。”
妍華這才舒了口氣,認真道:“你不要這個樣子,心裡有話便與我說說,即便我想不出法子為你分憂解難,卻也能好好傾聽。說出來,總比憋在心裡來得爽快。”
他乾笑一聲,抬手摸了摸她的臉:“也沒什麼,不過是在想弘時的事情,他為何要服毒啊?定是在用這樣的法子控訴我啊,就是死,也不讓我安心。”
妍華心裡一顫,為他這樣的想法揪心。
“會不會……是有人心存不軌……騙了弘時喝下去的……”她遲疑半晌,輕聲嘀咕了出來。畢竟弘時喝了一夜的酒,都未想到要服毒啊。不過,也許真的是他喝醉了,腦子糊塗之際,一個衝動便服了毒。可是看到胤禛如此內疚自責,她心裡實在不好受,她倒是寧願他將這份內疚轉為仇恨,起碼在追查到兇手之前,他不會如此沉湎於傷痛。
胤禛的身子卻猛地一震,驚訝地張大了眸子:“嬋嬋……”
妍華扯了下嘴角,有點兒後悔說那種無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