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接再厲,又一次加快手中速度,瞬間連使兩刀,皆是橫砍,兩刀分別衝著顧元戎的胸口與腰腹兩處而去,被顧元戎將手中唐刀抵在右手小手臂上後,手臂一上一下,勉強用刀身擋住。
愛義。赫德立即用刀抵著顧元戎的唐刀,向前使勁,藉著反勁刀刃劃過刀刃,翻身繞過顧元戎的背面,同時兩手舉刀至肩部,一繞到顧元戎背後,便猛退了兩步,大刀在他站定的一瞬,便衝著顧元戎的脊樑處落了下去。
在愛義。赫德意圖繞到顧元戎身後的那一瞬,顧元戎就已經猜到了他接下來的動作,奈何愛義。赫德實在太快,快到顧元戎還未側過身子,便知道這一刀自己已然躲不過去。
他微微咬了牙,準備生生受下這致命的一刀。
卻從愛義。赫德背後射過一支箭,角度刁鑽的斜擦過愛義赫德肋下,命中顧元戎的左肩,那是射進巴彥王后心的鐵箭,這種箭是特製的,力道極大,要配著百餘斤的大弓使用,可穿透鐵甲,是戰場上專射地方統帥的。
但因為這弓箭不便攜帶,拉弓時動作會格外笨拙,所以很難見到有人使用。
顧元戎身上穿得不過一件皮甲,又哪裡吃得住這樣的勁道,幾乎是箭矢沒入肉的一瞬間便順著箭矢的力道前衝了一步,而後直挺挺地撲倒在了地面上。
這一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愛義。赫德那直取顧元戎性命的一刀落了空。愛義。赫德皺皺眉頭,轉過身來,對身後那位由人牽著馬,帶著一名手持百斤重弓的射手悠悠走過來的人冷冰冰地問道:“薄先生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你現在還不能殺了他。”馬背上的男子懶洋洋地說道,“可汗雖說下了此人不降便殺之的命令,可你若真的就這麼殺了他,可汗不會高興的。”
這名男子三十上下的年紀,唇上留著兩撇八字鬍,一頭長髮也不束起,只是任之凌亂地落了滿肩,身上穿得是一件淺紫色的流雲紋綾羅文士袍,外罩白色大氅,全然是漢人打扮,面容俊朗,卻一臉懶散,衣衫不整。若說賀文淵算是放蕩不羈,此人就已然有些放浪形骸的意思。
愛義。赫德聞言,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男子翻身下馬,在顧元戎身邊盤膝做了下來,他微微彎下腰,看著顧元戎卡白的臉,笑眯眯地說道:“顧侯爺好。”
顧元戎咬著下唇,隱忍著那從肩膀蔓延到全身的疼痛,那傷口實在是太疼,疼到他覺得全身一動不能動,眼前卻在一陣陣發黑,他勉強抬眼看了看那男子,片刻後便閉上了眼睛,絲毫沒有搭理那男子的意思。
男子也不介意,自顧自地繼續笑道:“在下薄敬,乃是姑蘇薄家子弟,侯爺興許聽過在下祖父的名字,唔……他老人家叫薄敏學。”
聞言,顧元戎眼睛一睜,又重新看向說話的男子。
說起薄敏學三個字,所有人首先都會想起三十年前的江南“三方印”案,連薄敏學是丹青國手、印璽大家、一代名儒這事兒,都得給“三方印”這案子讓個位置,第二次才能想起來。但這兩件事其實是相輔相成的,若非薄敏學是丹青國手、印璽大家,也就壓根不會有什麼“三方印”了。
“三方印”,分別指的是仿大魏匯通銀票上的“匯通四方”官印一方、仿匯通銀票上“千山明月松圖”畫印一方、仿州府查賬時封官府上送賬簿用的“查清驗明上達天聽”官印一方,總計三方,這三方印又被叫做薄氏印。
五年間,透過這三方假印造出的假銀票總計八百萬兩,江南道各州府做各式假賬,貪汙下百萬兩金銀,具體多少,至今未能查得清。
薄敏學也許到死都在後悔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晚年耳根子軟,收了兩個州府公子做關門弟子,第二件事依然是耳根子軟,見著兩個十二三歲奶娃娃似乎很是好奇的纏著問了半年這三方印怎麼刻,最後就只虎著臉說了一句“只許試著玩,不可帶走”,就真的教了。
當那三方印被搜查出來,他說他是無辜的,大家信,可是沒有證據,只有許許多多的證據證明他和這件事情又莫大牽連,甚至所有涉案人犯,都一口咬定印璽是他造的。他是無辜的,可是他永遠不能證明自己的無辜,也永遠不能平反。
他為他的耳根軟付出了一個薄家,薄家男子全部被判了死刑,女子一概流放。
“我是遺腹子。”似乎看出了顧元戎的疑惑,薄敬笑著說道,滿臉似乎的不在乎,“蒼天不仁,以我輩為芻狗,我為何還要祭天禮地?我這一世辛苦,定要將天捅出一個窟窿,才能償還,顧侯爺,你說呢?”
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