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人都是十五歲的年紀,一個個子高些,臉也曬得黑些,沉默寡言的,書名叫楊松庭,是谷州威縣人,他家中父母都死於戰亂,親戚勉強養了他幾年,嫌他累贅,便趁著軍中徵兵將他送了去,他那時才十二歲,算是個兵娃娃,只能做些雜活,如今是幹活的一把好手;另一個個子稍矮,長得也秀氣些,臉上總帶著燦爛的笑容,他叫燕嬰,是江南常州人,家中唯有一個母親,他爹原是跑商隊的,有一次跑到了關外,就再也沒回來,他的孃親帶著他一路找到邊關來,找不到人,也回不去江南,便乾脆留在了此處,他是今年新兵,勝在腦子靈活,嘴巴會說。
第一次見面,燕嬰就在顧元戎面前拆楊松庭的臺,當時他扒著楊松庭的寬肩膀,特別開心地笑道:“將軍,其實松庭這書名是秦將軍給他起的,我們以前都管他叫黑石頭,他原來叫楊石頭……誒呦!”
原是楊松庭惱羞成怒,在他肋上沒甲冑的地方連皮帶肉掐了一大塊,狠狠擰了一把。
顧元戎被他們兩個逗得輕笑了兩聲。
“別鬧你們將軍。”高未離一推門進來,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燕嬰聞言,吐了吐舌頭,拉著楊松庭擠眉弄眼一番,二人便一起對顧元戎說道:“將軍好好休息,我們兩個就先退下了,何大哥那裡還有事情等著我們去做。”
顧元戎點了點頭。
站在門口的高未離側過身子,目送二人離開,燕嬰關門的時候衝高未離擠眉弄眼地做了一個意思友好的鬼臉,逗得高未離輕笑了一聲,他才心滿意足地和上門,追著楊松庭走了。
高未離繞過那一道素色的屏風,在榻沿上坐了下來。
因顧元戎靠在榻側豎起的靠墊上,故而高未離一抬眼,便與顧元戎四目相對,看著顧元戎黑漆漆的眸子,他突然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忙轉過頭,輕咳了一聲,眼睛看著綢布帳子上的一束流蘇,面頰上有些微紅,輕聲問道:“侯爺可要休息一會兒?”
顧元戎斜著眼兒看他一眼,眼眸又轉回去看著被面,笑道:“不用了,我不困。”
高未離看他一眼,很是扭捏地左右看看,半晌,才終於從抿著的嘴唇裡勉強地擠出一個“呃”字來。須臾後,又“呃”了一聲,才繼續聲音低低地說道:“末將……從市集上買了一樣東西回來,末將聽聞這是北地的風俗,末將也不知侯爺肯不肯收,只是覺得十分有趣,便擅自準備了。”
顧元戎不知道他拿來的東西有不有趣,只覺得高未離的模樣看著挺有趣,便輕輕地笑了一聲,而後十分給面子的問道:“是什麼?”
聞言,高未離紅著臉從懷裡摸索了一會兒,取出一個繡著鴛鴦的小荷包,他解開帶子,將荷包倒過來,抖了一抖,將裡面的東西倒在了蓋到顧元戎腰際的那一床鴨黃的錦被上,卻是兩個用絲線打出來的纓絡繩子,大紅色的,花樣簡單,但是精緻,中間綴著一個小指指甲蓋那麼大的桃木裝飾。
顧元戎看不清楚,高未離心裡卻門清,那桃木被人雕成一把圓潤精緻的小鎖,鎖面上一邊兒是“白頭偕老”,一邊兒是“百年好合”。
顧元戎幼時在北地邊塞待過,奴隸雖沒錢買這樣精緻的纓絡,配了人家的姑娘腕子上卻也要系窄窄一段紅布,他怎麼會不知這纓絡是什麼意思。正因為知道,他看著那兩條纓絡,面上不由一紅,連忙將移開目光後,他故意問:“這是做什麼?”
“末將聽聞,北地的人家定了親事,男子家便會送兩條紅纓絡、兩個銀鐲子過去,戴在新媳婦的手腕上,意思是姑娘已經是我家定下的,我家已經將她拴住,這姑娘不能跟著別人走了。”高未離低著頭,一邊兒用手指捏著那喜慶的紅包,一邊兒扭捏地說道,“末將覺得挺好玩的,可侯爺與末將都是男子,戴個銀鐲子總是不像話,就只買了纓絡。”
他看著顧元戎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補充道:“末將以為,兩條纓絡……侯爺一條,末將一條,剛好。”
顧元戎笑了一聲,“你哪兒買的這麼長的絡子,能給男子戴?”
“……末將給那打絡子的大娘說,咳,說我家媳婦是幹活的莊稼人,手腳勤快利落,就是手大腳大,腕子也有點兒粗,叫她打得長一點兒。”說著,高未離的臉更紅了。
他是今早聽見院子外邊的守衛和他說北地的習俗趣事,才知道了北地的這個習俗,只覺得萬分有趣,腦袋一熱,便興致沖沖地奔向了市集。
顧元戎養傷的地方在紡城威縣,已是紡城最繁華的幾個地方之一,集市很是熱鬧。高未離在人群裡擠得頭腦更昏,只記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