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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其實有件事兒我一直沒告訴黎翹,但我想他應該很快就會知道,雖然《醉死當塗》沒能如我預想中一鳴驚人,但我卻打動了一個看似永遠不可能被打動的人。

就在公演結束的第二天,威爾頓親派翻譯前來找我,說要與我面談。人貴有敬賢之心,尤其是咱們這種搞藝術的人,縱然與這德國佬相處從不曾愉快,我還是忐忐忑忑地去了。果不其然,威爾頓劈頭蓋臉批我一頓,將我編舞的技巧批得體無完膚,但轉折突如其來,他決定修書一封,將我舉薦給西班牙皇家塞薩爾學院,並且學費全免。

翻譯還原了德國佬的話,他說公演那天他就在最後排,我的舞蹈在他看來並非完美,但我確實擁有一個舞者少有的靈性與態度,他在我身上看出了巨大的上升空間。當然他同時也提醒我三思,因為三年後我已步入三十歲的門檻,對於一個想成名的人來說太晚了,但對於一個真正的舞者來說,或許他的舞蹈生涯才是剛剛開始。

我幾乎本能地回答“好”,不假思索。

這是我赴國外求學前的最後一夜,我們一連換了幾個體位,窮盡心思反覆折騰,到最後倆人都已精疲力盡,卻仍貪戀著與對方肉體相接的這點快感不肯放手,於是黎翹盤腿而坐,而我面對面地坐在他的腿上,難得地高出他一截。我的腰肢軟軟地搭在黎翹手上,我捧住那張英俊的臉,主動與他熱吻,還時不時還低頭欣賞他的陽具在我體內進出。

因為要起早趕飛機,我幾乎一夜不寐。五點不到的時候,我躡手躡腳從黎翹懷裡掙脫出來,趴在床頭,留下一張言辭懇切的便條紙。我簡要說了下離開的理由,說只要等我三年,三年後我就將學成歸來,這樣既不用擔心重蹈老孃皮逆水行舟的覆轍,也不用欠下他替我還債於顧遙的人情,簡直兩全其美。

本想著儘量長話短說,不想寫著寫著竟還溼了眼睛,啪嗒落下一滴淚來。不願意陷入執手淚眼相送的狗血劇情,我抬袖子擼了一把眼睛,把自己收拾妥當,決定走了。

床上的黎翹還沒醒,被子扯落在腰下,露出精壯優美的身體。我凝視這張精緻的睡顏,本欲走又折回來,俯身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我一副學生打扮,穿著T恤,揹著雙肩包,離開黎翹的別墅還沒走出多遠,便聽見身後有人大聲喊我的名字。

應聲回頭,望見黎翹站在別墅的露臺上。他眼眶血紅,胡茬不淨,好像一夜之間就把日子過顛倒了,不遮不掩一臉孩子般的脆弱。他只著一條內褲一件襯衣,襯衣甚至來不及扣好,在清晨的風中翻飛如鳥。他以感傷又多情的目光與我憑空交接,更急切地扶欄大喊:袁駱冰!

這個男人以真摯的呼喊勸我留下,於是我便也衝他揮手,同樣大聲呼喊他的名字:黎翹!

我扔下揹包,張開雙臂,即興發揮為我的爺跳了一段舞。舞步十分輕快,舞罷便笑爛了一張臉,我拾起行李,最後朝黎翹揮了揮手,便頭也不回地走了。一直走出別墅區那金碧輝煌的大門,上了一輛提前叫來的計程車。

“聽口音不像北方人,打哪兒來的?”一聞見熟悉的汽油味兒就來勁,我心情甚好,打算跟開車的小子天南海北地嘮一通。

“安徽,馬鞍山,來北京半年不到,最近才定下心來打算就在這兒發展了。”

“定下來是好事兒啊,抽菸嗎?”我從兜裡掏出一包玉溪,遞在他的眼前。

“不抽,不會。”挺精神的長相,小夥子靦腆一笑,“其實我是學畫畫的,我開出租還沒一個月,主要是房租實在交不起了——我這算北漂吧?”

“算啊,怎麼不算。”我決定不遺餘力鼓勵他,“漂著漂著你就能琢磨出這座城市的好來,八方寧靖,歌舞昇平,姑娘們逮誰愛誰,一個個奶子都比墳包還大。”

“你……你這什麼比喻……”

“溫柔鄉,英雄塚嘛,就是這個意思。”

這人確實剛上路不久,一不留神就走錯一條道,手忙腳亂地開啟了手機上的導航,我瞧著過意不去,跟他說,要不你找個地方停車,我來開。

“你會開車啊?”估計小夥子怕耽誤我趕飛機,把車停在道邊,下來跟我換了位置,一個勁地跟我說對不起。

“豈止會開車,我也幹過你這行,不過我該算是編制外的。”

司機的位置我更為熟悉。太陽浮出來,悠忽間天光亮了,車零零碎碎拐過幾個彎,便一路無阻。

這是一片朝也干戈,暮也干戈的土地,我望著不斷向前延伸的道路,想起黎翹,想起老袁,想起老孃皮,想起我媽,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