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亂的衣襟,冷笑著道:“怎麼不可能?屍體都撈起來了,不信去外面看看……”話音未落秦斜川忽地嘶吼了一聲,發了狂地朝門外跑去。
出了門他猝然停住腳步,沉沉蒼穹下一座新墳冷冷看著他,絕望與悔恨在他心裡奮力廝打,最後化作一股猩紅從他口中噴出。站在墳前的談懷虛與南宮寒瀟見狀迅速跑過來想要扶他,他卻推開兩人的手臂,跌跌撞撞朝墳前跑去。
墳前的雲漫天看見他過來,目中幾乎立時要噴出火,一巴掌便甩到了他的面上,口中厲聲質問他道:“你就是這麼照顧他的麼?”忍不住又給了他一巴掌。
然而秦斜川卻只是呆呆站在那裡,絲毫沒有感覺到面頰上的疼痛,他的所有知覺思想都隨著看見墳墓的那一瞬間全部死去了。
雲漫天見他彷彿痴呆了一般,滿心怒火頓時發作不出,按捺了片刻終是冷哼了一聲,搖著輪椅往竹屋裡去了。到了門檻外輪椅被卡住,南宮寒瀟連忙跑過去把他推了進去。談懷虛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拍了拍秦斜川的肩,也跟著兩人進了屋子裡,將他一人留在了外頭。
秦斜川緩緩撲倒在了墓前,將臉貼在了墳上。淚水和著嘴角被雲漫天打出來的血一起流在了泥土上,彈出一朵朵泥花。他抬起頭,睜著模糊的眼望著那烏壓壓的天。天上的每一朵雲,都幻化出寧惜酒的臉。可以一筆而就的平淡五官,卻有著世間再無筆墨可以描繪的美,合著所有人的心願,不近情理地動人心絃。
他伸出手去,想要觸控那一朵朵雲,可是天大地大,他卻是渺小如塵埃,又怎麼夠得著?雲中的面容,睜著幽灩的眸子悽然望著他,又忽然落下淚來。四下淅淅瀝瀝一片,砸得墳上一個個小坑。而秦斜川的一顆心也被砸得千瘡百孔,血肉模糊地埋在了墳中。
他忽地仰頭撕心裂肺大叫了一聲,拔劍朝自己心口疾刺而去。這時雨中有數點寒芒飛過,“叮噹”打落了他手中的長劍。隨即又三條人影幾乎同時到了他身邊,合力搶過了他手中長劍。
秦斜川嘶聲喊道:“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撲上去想要搶劍。談懷虛與南宮寒瀟連忙一人抓住他一隻手臂將他摁在泥地上,秋達心則拿著他的劍躍出了一丈之外,隨手將劍扔進了小溪裡,之後又蹙著眉洗了洗因握劍而沾了泥漿的手。
南宮寒瀟忍不住朝他喊道:“那是人家的家傳寶劍,你快撈起來!”一邊奮力壓下想要掙扎起身的秦斜川。
談懷虛見秦斜川一味掙扎,心念一轉,沉聲喝道:“聽說秦伯母病重,難道你就不顧她了麼?”
秦斜川動作一頓,整個人忽然脫力,覆倒在了泥地上。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任雨水和著泥沙湮沒了他。
這時忽聽見有人冷冷道:“你裝什麼死?你若真想死我成全你!這裡有顆‘七七斷腸散’,服用後連續腹部絞痛七七四十九日後腸斷腹穿而死,你敢不敢吃?”
秦斜川緩緩扭過頭來,見大雨中雲漫天冷厲瞪著自己,指尖捏著一粒蠟丸裹著的紅色藥丸。他掙扎著爬起身,拿過藥丸一口嚥了下去。談懷虛與南宮寒瀟同時“啊”了一聲,已是來不及阻止了。
秦斜川轉過身,踉踉蹌蹌往樹林裡走去。談懷虛忙喊了一聲道:“秦兄你還是等內傷好些了再走。”一邊疾步追了上去。
秦斜川頓住腳步啞聲道:“不必了。”往前繼續走了幾步忽又停下,沉聲問道:“你們怎會突然來此?”
談懷虛停了一會,嘆道:“本來我們是想來通知你們一個好訊息的,寧兄如今已經不是逃犯了,他果然是冤枉的。說來荒誕,原來是嘉靖侯殺死了郡主後又自殺,他臨死前曾派人去清醇館送了封遺書給春歸,遺書上寫得明明白白。”
原來嘉靖侯某日收到了寧惜酒派人送來的木盒,盒裡裝了寧豐城的遺書以及清泉刃(嘉靖侯並不知清泉刃來歷)。他看了遺書,方才知曉寧豐城是在宇平郡主逼迫之下自殺的,心中自是怨恨。然而宇平畢竟是他髮妻,他只得咬牙隱忍。本打算將那封遺書送還給寧惜酒,不想被蘭春歸半路截獲。蘭春歸看後質問他為何要背叛母親,兩人爭執後蘭春歸離開家去清醇館借酒消愁。
當夜嘉靖侯忍不住追問宇平郡主往事。誰料她不但一口承認自己當年對寧家的所作所為,更說出一年前是自己毒死了蘭秋霽的母親素月。嘉靖侯怒火中燒之下失去理智,失手殺死了她。冷靜下來後見大錯已鑄成,又覺愧對在九泉之下苦等自己的寧豐城,於是決定自殺。臨死前他寫下遺書讓人送給蘭春歸,告訴了他所有真相,讓他諒解自己。
蘭春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