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丹弓輕輕在嬰兒額頭落下一吻,問:「云溪給這小東西取什麼名字?」
皇后先是一愣,隨即以袖掩唇,笑問:「陛下沒說嗎?」
「他要我問你,不過是個名字而已,天曉得他在害什麼羞。」想起情人一聽這個問題當場臉紅逃離的反應,列丹弓就滿肚子好奇。
「嘻。」皇后掩嘴低笑。「憶弓!憶娟是本宮的小名,故取『憶』字,至於那個『弓』……」
「……」
大將軍臉上,浮著和情人早晨逃離他身邊時,一樣的紅暈。
* * *
英雄淚(58)
(58)
征伐夷東的大軍,發了。列家的人,皇帝只擇了列丹毓隨行。
送行的當天,列丹弓和陳固身著朝服立於皇后的後方,皇后手抱太子對著一身盔甲的帝王道:「祝陛下凱旋而歸。」
楚云溪摘下頭盔,對著太子、對著皇后、對著陳固,也對著躬身送行的情人,道:「朝中事務,朕就交付皇后與兩位愛卿。」
軍隊,浩浩蕩蕩地從城門口向遠處蜿蜒。
陳固對著始終沒有抬起頭來的人,用著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相詢:「酒備好了。」
「死木頭……」低垂的臉,連罵人的語句都挾著落寞。
有個太瞭解自己的人,真的……很討厭哪……
「去哪喝?」
「宰相府。」
那天晚上,列丹弓拎了一小壺的酒登門造訪,陳固備好的酒一口未飲,拉著陳固嘮嘮叨叨說著這壺酒的來歷、說著陳固早已不知聽過幾回,關於他和楚云溪的故事……
列丹弓醉意已濃,眯著眼躺在陳固的腿上,嘟著嘴孩子氣地道:「好想就這樣一直醉……一直醉……醉到云溪回來的那天……」
「嗯。」
「可是我不能醉……我要幫云溪守著他的夢想,守著……嗝,我們……我們所有人,嗝,的夢……」
「嗯。」
舉起手,指頭戳了戳陳固的下巴,笑得傻傻憨憨。「嘿嘿,云溪的兒子好可愛,軟軟的……嫩嫩的……好像……好像烤小豬……呵呵……」
「──」
陳固舉杯欲飲的手,不小心把杯子裡的茶水全灑在列丹弓的臉上。
「死木頭,這酒名叫『清醒』,那你說……我現在是醒的?還是……醉的?」
抓著袖子抹去列丹弓臉上的茶水,陳固仍舊是不變的回應。「嗯。」
鬧脾氣的孩子氣得勾下陳固的臉,鼻子碰鼻子地怒問:「你除了嗯嗯嗯就沒別的回答了嗎?還有,嗝,明明找你喝酒……你每次都喝茶……討厭……嗚嗚你是不是很討厭我?死木頭臭木頭爛木頭,討厭……最最最……最討……」
酣聲成了結尾,沒說完的話被帶入了沉沉的夢鄉。
陳固輕輕抬起在腿上枕了一個多時辰的腦袋,熟練地把已然醉倒的人攙腰扶入客房,替他脫去鞋襪、脫去外衣、蓋上被褥。
「從不在你面前飲酒,因為……」慌亂掩住險些脫口的話,陳固閉眼定了定神後,放下床帳離開客房。
緩步走回兩人談笑的庭園,彎下腰,掌心貼著存留餘溫的椅子,陳固漾著旁人無法得見的溫柔笑靨。
「從不在你面前飲酒,因為我有不得不清醒的理由,也因為……縱使不飲,也醉了……」
酒,醉人。
人,亦醉人。
他,只想守著「摯友」的位置,永遠……永遠……
* * *
朝廷,穩固地運作。
本不服氣被武將領導的文官們,隨著時間的流逝,對於列丹弓的眼神從不信任乃至佩服。
同樣的,是列丹弓和陳固不時上演的鬥嘴戲碼,許多原本看不明白的人終於明白,原來兩人根本不是互懷私怨,情誼好得很。
不同樣的,是兩人時不時地就被皇后招去覲見,然後每回兩人去完回來後的臉,都黑得厲害。
夷東一戰僵持不下,預計歸來的期日一延再延。雖說要攻克夷東本就不可能是一兩天的事情,可戰況不好不壞地僵滯下去,損折得厲害的只會是長途遠征的我方。
然而就像是老祖宗留下來的那句話,禍不單行。在夷東軍糧最吃緊的時候東南突發災荒,該是國家糧倉的幾個縣城一旦欠收,空的確是所有老百姓們的胃。災荒一起,則流民盜匪均起,鬧亂的情況就像瘟疫般蔓延開來,足足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