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映星咬了咬牙,手腕一挽,道道劍花於身側綻放,將那些狂蛇般的攻擊一一接下。兩道強勁內力隨著劍刃相交而碰撞,一時間,陰雲恍若海濤般翻卷,四下寒風更為淒厲,天光絲毫不透,彷彿暴雨將臨,風雪將至。
在這天地亦失色的混沌中,二人的交鋒愈發激烈,兵刃交接的清鳴響徹雲端,仿若驚雷聲聲。
漸漸的,他們的動作已不似此前那般謹慎,彷彿是為了宣洩所有情緒,釋放所有能量般,猛然撲向對手。兩道交錯的身影如蛟龍相纏,紅色劍影與銀色劍光碰撞相擦,爆出火花點點,猶如星辰耀眼,又一瞬消逝。
無論是海映星抑或是穆向陵,都不知這一戰持續了多久,只是將全副身心投入其中,彷彿整個世間早已消亡,獨獨只餘彼此二人。
突然,“錚”一聲長長鳴響劃破耳膜,海映星長劍擦著誅心劍而去,直刺穆向陵眉心。誅心劍亦順勢而下,撲向海映星心口。凌厲劍氣如狂風割面擦過,令穆向陵不自覺虛了虛眼。
下一刻,一道鮮血濺落地面,誅心劍已貫入海映星胸膛。然而海映星手中長劍卻是“噹啷”墜地,食指彎曲,僅在穆向陵額上輕輕一彈。
就彷彿二人又回到了那個初春,站在那片純白的海棠花之下。
即便曾經的歲月已模糊為朦朧的影子,那個景象依舊如發生在昨日一般,清晰得剜入心骨。
溫熱血液順著誅心劍流下,染紅穆向陵雙手。他的眼中血色漸退,迷離視線逐漸匯聚於海映星微笑的面龐上,愈發明晰。
那張面孔一如既往的柔和,真誠,只是眉間多了一抹滄桑,眼中多了一份悲愴。
“……映星?”穆向陵顫抖的唇中終於說出了那兩個字。
海映星探手撫上穆向陵面頰,嘴角挑起的弧度更甚,“小陵,你想起來了麼?”
鮮血隨著他的話語流出口中,穆向陵一驚,才發現自己已是滿面淚水。他扶住海映星軟綿的身體,霍地癱坐在地,“映星……怎麼會這樣……我、我到底幹了什麼?”
海映星艱難地搖首,“沒事了,小陵,不是你的錯……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我並不後悔……”
“可是、可是這樣我算什麼?我們究竟算什麼?從今以後,你又要留下我一人了麼!”穆向陵握著海映星的手,感覺到生命自他體內漸漸流逝,已是心如火灼,淚溼衣衫。
海映星撫著穆向陵的手落在了他的唇上,阻住了他的話語,“小陵,從一開始便是我有愧於你……你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罷了……不必自責……”
說著,他深吸一口氣,似是用盡了最後的力量,“你也……並非孤身一人……你的兒子……我已將他撫養成人,我喚他叫作海鏡……若是有緣,一定還能相見……”
穆向陵緊咬嘴唇,周身劇烈顫抖著,“我不要,我什麼都不要!我只想要你啊,映星!”
海映星笑了笑,聲音已輕不可聞,“笨蛋,別說這種話……你只要如原來一般,什麼都毫不畏懼,每天帶著陽光般的微笑……這就夠了……”
最後一個字落下時,海映星也閉上了眼,仿若陷入熟睡一般,唇角依舊帶著淺淺笑意。那隻落於穆向陵唇邊的手亦緩緩落下,搭在地面,再不動彈。
“映星!映星!”穆向陵輕輕搖著他的身體,只覺腦中一片空白,世界在一瞬間,坍塌殆盡。
他緊擁著懷中這具再無聲息的屍首,聲嘶力竭地悲泣,聲聲吶喊卻被風聲吞沒。他本打算解開海映星的枷鎖,卻不想自己最終也成為了束縛他的枷鎖;他本打算將海映星拉近自己身側,卻不想自己的所作所為終是將他推向了距離自己更加遙遠的地方。
愧疚與怨恨如兩隻鮮血淋漓的手,綁住了他的心扉,將那些美好舊夢扔在了燈火闌珊處。
從此他的道路,只餘一片荒蕪。
待到淚水流乾,嗓音嘶啞。穆向陵才長身而起,將海映星緊抱懷中,沿階而下,來到地底洞穴,將這具屍身冰凍儲存。那之後,他沒有一日離開過這處洞穴,沒有一日再展露笑顏。
直至烏思玄帶來能令死者復甦的訊息。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海鏡只覺腦中混沌一片,四肢已不受自己控制,驀然癱坐在地。這些混亂的記憶中,有自己的,有穆向陵的,亦有魔教幾任教主摻雜其中,彷彿雜亂堆疊的貨物,一瞬間墜入腦內,阻塞了所有思緒。
而四下空氣也因誅心劍劍氣與海鏡內力充滿壓迫,猶如天地將要崩塌般可怖,比之穆向陵有過之而無不及,令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