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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草萋萋,綠樹蔥蘢的山坡上,他倚在紅衣少年的胸前,隨著少年的手向遠方看去,天邊是血染霜潑的絢麗雲層,腳下是阡陌縱橫的田隴和碧油油的稻禾,農夫牽著耕牛走過矮籬和水渠,再遠處依稀可見宣州巍峨的城牆,少年在他耳邊嗤嗤笑道:“真美,對不對?”說話的人肆意的躺在柔軟的青草地裡,嚼著草梗,抱怨著:“嚴木頭那個呆子,說等以後他做了官,要讓粱國到處都有這樣青綠色的田,這樣的話,我那主管開倉賑糧的老爹將來豈不是很無聊?”

“不過我啊,將來才不要做官呢,我要和塵兒去尋一個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屋前開一畝薄田,屋後種滿茶花。嚴呆子找不到我們,只能吹鬍子瞪眼睛。”

“塵兒,為什麼哭啊?不哭不哭,最多我們每年回去看嚴呆子一次好不好?”

“啊啊,怎麼還哭啊,兩次好不好,最多兩次了。算了算了,三人一起總行了吧……讓嚴呆子去犁田,我幫你種茶花。”

宣州一入雨季,滿城就是這樣濛濛朧朧的霧,四周連綿群山的黛青色,一點點融進霧色裡。行人在城中轉上幾圈,掩門歸家的時候,往往發現霧溼重衣,貼在身上,成了沈甸甸的束縛。鬆鬆吊在門前班黃的竹簾,浸在這霧氣裡,漸漸沾了幾顆晶瑩的水珠,黯淡的竹色中染上一抹似有還無的碧意,像是要從枯死已久的僵局中重新甦醒。

一隻白皙秀美的手滯留在竹簾上,等了很久,才緩緩掀起簾子,彎腰進了屋裡。明眼人一看便知,這間暖室,比起數月前的亂七八糟的樣子,陡然間井井有條了起來。紫檀桌上那面魚紋銅鏡,映著這人俊秀的面孔:頭髮一絲不亂的束起,衣衫服服帖帖,鞋襪一塵不染,比起他從前叼著草梗,躺在樹杈上看滿天繁星的不修邊幅,又是另外一番模樣。

這樣整齊和端正的衣著,總讓人有種他一夜長大的錯覺,不像是那個沈默狡黠的唐塵。但仔細看他的眼睛,卻發現他眼睛還是清澈如昔,甚至更加的清澈,黑如寒潭,清如明鏡,像稚子一樣無辜而善良的美麗眼眸,鑲嵌在白皙漠然的清秀面孔上,分明還是那個愛憎分明的唐塵。

蕭丹生半臥在榻上,見唐塵靜靜走進來,將手中的書卷放在一邊,笑著朝少年伸出手去,輕聲問:“這幾日可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嗎?後院的魏紫還在開嗎?”他伸出的左手修長有力,掌心溫暖,可手伸出去好久,依然沒有等到少年的指尖,重新落在他掌中,像曾經那樣不知疲憊的寫著。那隻手等了個空,只好輕輕摸了摸唐塵黑如鴉羽的髮絲。唐塵並沒有避開,只是身子僵了一下。兩人之間一陣靜謐。

蕭丹生輕笑了起來,但笑意並沒有落在眼裡,這樣忽近忽遠,忽冷忽熱的相處,多好的耐性也給一點點磨掉了。蕭丹生的手收了回來,看著唐塵緘默而疏離的面孔,輕聲道:“你最近,總是出去,我不攔你,只是外面龍蛇混雜,三教九流,我實在不放心你。”

唐塵知道他話未說話,於是靜靜聽著,不置可否,蕭丹生沈默的打量了他一會,才淡笑著續道:“景帝讓我去青州。”他抬眼看了少年一眼,看到少年猛的抬起頭來,驚愕的看著他,蕭丹生輕笑了一下,覺得心頭的悶氣稍稍散去了,輕聲續道:“只是數月。我本想帶你一同看看沿途秀麗山川。只是我功高蓋主,朝中也有樹敵,難保會不會有人暗下殺手。”

蕭丹生嘗試著擁他入懷,發現唐塵身體有些發抖,連忙輕聲安慰道:“我這身武藝自然足於自保,只是擔心你會受傷。這樣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日子,叫我如何放心,護院再多又如何,景帝一紙文書就能搜的蕭王府雞飛狗跳,我託誰看護你都不放心,前思後想,才有了人選。”

唐塵抬頭看他,似乎知道了是誰,喉嚨裡輕輕擠出一絲嘶啞的聲音,但是很快又低下頭去。蕭丹生敏銳的察覺到了,低聲說:“塵兒可是害怕?我這次去,就是順路替他辦事的,他無論如何不會選在此時害你。我想過了,即便是表面兄友弟恭又如何,他是聰明人。在這件事上,不會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自然,你那次的仇,我也不會忘了的,他若是再敢傷你……”

唐塵輕垂眼瞼,蕭丹生一時猜不透他此時想法,只是輕聲說:“我明日便啟程。我走後,自會有人接你去攝政王府。”

(更新至23)

他說著,似乎主意已定的樣子,抱著唐塵斜躺在矮塌上,一下一下的拍著少年的脊背,兩人就這樣睜著眼睛,各懷心思,沈默著蜷縮在一起,安靜的度過這個未眠之夜。拂曉天亮,蕭丹生起身整衣的時候,猶豫了一會,又轉頭看著唐塵,輕聲叮囑道:“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