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一張即沉重又複雜的面容。
武建的死讓我震懾悲傷,我痛苦的想大叫,我不希望有一天會看到野渡同樣滿身是血的死在我面前,我不希望我用雙手合上他的眼睛讓他離開這個世界。
我從來沒看見野渡流淚,在死亡面前他用冷漠的道具掩飾著自己,如同沒有痛覺的軀殼,他真的是魔鬼嗎?我衝他大叫:“哥,放手!我不想看到下一個就是你。”
野渡閉著眼睛不讓人看到他的神情,他用這樣的方式來遮蔽他的內心,包裹的嚴嚴實實,可是我卻忍不住,忍不住想知道他的想法。半天他睜開眼睛說了句:“翔子,放心,哥不是這樣的死法,哥不會讓你為我收屍。”
這是什麼話?這是什麼意思?
後來野渡一直沉默,再沉默中他像是做著另一個決策,我不知道的決策。
武建的死大大消弱了野渡的能量,這是黃肅的目的,他趁機而入摧毀了野渡的一個汽車修理廠,搶奪了加油站的代理權。
野渡並沒有大的反擊,這似乎不像他的性格,他那強勢震懾一拍即起的威赫轉換成沉默的抵禦,忽然很矛盾,我希望他強悍而起,又希望他平靜退出,無論怎樣我的前提目的是要
他活著。
我忍不住問:“哥,你要怎麼做?”
野渡說:“這就是黑道的極端目的,為自身勢力和利益必須消滅另一個對手,但我不想繼續,我要繼續就是應了他的目的,我手下的兄弟就得全毀在他手上,我得對他們負責。”
野渡做了另一個決定,他賣了漁場,賣了他名下所有的生意專案,他真是像要甩手的乾乾淨淨,我像是看到了希望,那似乎是我夢想的結果。
他把賣的錢都分給了手下的弟兄和工廠的工人,打發他們各找出路。
阿強拿著錢臨走時在野渡面前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說野渡就是他的大哥,是他生死不忘的大哥。
野渡笑,對阿強說:“你要不忘了我,那是我的不幸,拿著錢走得越遠越好,找個乾淨的地兒娶個媳婦好好過日子。”阿強哭著又笑,最後還給了野渡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的心從沒這麼欣慰過,就像是真看到了曙光,那個命運的歸宿,也許會在衚衕的拐彎處找到通向溫暖陽光的方向。
野渡找到武建的女人,那個女人的肚子已經挺大,野渡給她一大筆錢,足夠讓她和孩子下輩子輕鬆過活的錢。
野渡對那女人說:“這錢是武建留給你們的,以後等孩子長大了,不要跟他說他爸是個江湖黑道的幫客,也不要和他說他爸是怎麼死的,就告訴他,他的父親是個重感情的人,是個好男人。”
那女人哭了,哭得讓人揪心的難受,她說她要帶著孩子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那天晚上野渡派人把那女人從海上送了出去,當看著船隻搖盪而去漸漸遠去的時候,我差點流出眼淚,一切不是我的想象卻是我希望的,那個遠去的船帶著我的期盼和夢想,我期盼著有一天我和野渡也同樣乘船而去不再回到原來。
該走的人都走了,只留下我和野渡,我坐在他身邊,屋裡空靜的似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真好!
我對野渡笑,他也淡淡的對我笑笑,問我:“翔子,這是你希望的嗎?”
“是,哥,也該到我們走的時候了,我們一起離開這兒。”
野渡問:“你想和哥在一起?”
“想,不論哥去哪兒我都跟著。”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有種幸福,我似乎已經看到那個希望不再遙不可及。
“哥,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嗎?”
野渡笑,安靜的看著我不回答,我有些慌張,急切的想知道答案,請求:“哥,咱們一起離開這兒吧!”
野渡沉默的看向那個箱子,我突然驚慌,那是一箱白粉,是上次在荒嶺溝沒有交易成功的買賣,我像是意識到什麼,急忙問:“哥,你要幹什麼?”
野渡回答:“我還要做一件事,等做完這件事我就跟你一起離開。”
“你要做什麼?你還需要做什麼嗎,你不
是說要為兄弟們負責嗎,你為他們安排好了後路,該做的你都做了,你還要幹什麼?”我大聲質問。
野渡平靜地回答:“哥必須完成一件事,哥答應你,這是最後一次。”他的目光很溫和,溫和的近乎悽然,讓我的心莫名的顫抖,忽然意識那個美好的期望帶著不可言喻的悲涼和叵測,不要最後一次,不要……我在心裡大叫。
☆、第二十二章
黃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