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嶺說罷,從床邊拿來一樣東西,我一見,便是心中一顫。
景鋣劍,我的景鋣劍。
“東衡的封寧將軍說,他辭官之後也用不到這東西,還是物歸原主的好。”
我點頭,接過景鋣,放在手上輕輕撫摸。“第二件呢?”
蕭嶺一笑,“程大人就這麼想趕我走?”
我冷冷勾起半邊唇角,“豈敢,只是擔心溫先生為他的愛徒擔憂過重,心緒鬱結,到頭來卻要落下子銳這麼個毛病。”
蕭嶺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程大人果然聰明,連蕭某人為了來見程大人,特地代為照顧溫先生的愛徒這件事情,都能算準。”
我謙虛的一笑,皆非善類,何必相互恭維。看溫先生剛才的表現,也就能猜個大概。
“只是程大人恐未想過,蕭某擔心靜兒的心意,絕不會比溫先生對那傻小子的關心低上分毫。”
聽到那人的名字,我的胸口突然一痛,手上的景鋣也不知不覺的抓緊。
蕭嶺定定看著我,而我只是低下頭去看著景鋣。“有件事情,蕭某本不想說,但事到如今,卻覺得還是讓程大人知道為好。”
“把程大人送到夏子云手裡這件事,是蕭某做的。”
我抬眼。
“當日靜兒性命垂危,急需名貴藥材續命,但從齊國運來是萬萬來不及的。蕭某從夏公子處得知,程大人與他的兄長,也就是明濛的夏子云將軍……情誼深厚,不得已出此下策,提出用程大人來換靜兒一命。”
我冷冷一笑,“看來凌王爺沒有跟將軍講清楚,當時程某明明見到了太子程淇。恐怕是凌王爺用子銳去換程淇的罷。”
“程大人……”蕭嶺苦笑搖頭,“這一點,恐怕連夏子云都誤會了。之前太子被俘,靜兒去和夏子云交涉,夏子云提出這樣交換,被靜兒一口回絕。靜兒病中轉醒帶你出營,我本來可以制止,但想到這件事情,便順水推舟放你們出去……”說到這裡,蕭嶺一嘆,“程大人若是為了這件事情誤會了靜兒,還願蕭某今日的解釋能讓大人寬心。”
我不知作何回答,只是微微點頭,“蕭將軍對王爺真是關愛有加。”
蕭嶺一笑,“靜兒本不該長大成人,他的命,亦是蕭某留下的。”
我聞言一怔。
蕭嶺年輕便隨齊軍南征北戰,參與過南梁戰事猶未可知。
蕭嶺微笑看我,並無多言。
“程大人若明白,蕭某便可以把第二件東西交給大人了。”
他彷彿早已篤定我懂得他的意思,將一樣東西遞到我的手上。
我一驚,血紅色的玉玦……蕭嶺怎麼會有?
玉石的紋路明顯與項淵手中的不完全相同,卻有著完全對稱的雕刻紋飾,明顯就是雙生子所持的另外一半。
這難道是我母妃的?
“這是靜兒的。”
“怎麼可能……”我不可思議的一笑,如果這半塊玉玦屬於凌北靜,那麼項淵手裡的半塊,又是誰的呢?
笑意僵在了臉上。
我猛地抬頭看蕭嶺,“凌北靜現在在哪裡?”
☆、終局 素絹畫煙
終局素絹畫煙
永都西山,皇家行館。
時值初夏。
月色正濃。
永都氣候到底不比齊地,尚未到窒悶時候,及至夜裡,更有淺薄涼意,程子銳關門閉戶亦未有不適。
緊閉的門窗倒是使得門外的人有幾分猶豫。
項瀲盤桓許久離而復至,終於下定決心試探叩門:“程大哥!”
無人應門。
項瀲一嘆,轉身欲去。
上回四國使節相聚於此,皇兄親自主持宴席,誰知舞樂之中卻有刺客,手法決絕何其慘烈,及至將一行人逼至山頂,項淵下令封山縱火。
一場混亂下來,各國皆有傷亡,卻並無大礙,只是齊國靜宏王爺下落未知,多以為死於山巔大火。
到底是春夏時節,烏焦土地亦已復綠,在程子銳的書房外,仰頭可見,他卻難得遠望。
項瀲回頭,只能看到窗戶上映的燈火。
無風過,燈火亦不動。
程子銳奉東衡皇帝項淵之命,於西山行館修南梁史。但項瀲心中有數,說是修史,實際上,他是被皇兄軟禁了起來。
至於原因,每每問及程子銳,他亦不過微笑而已,項瀲十年質子,善察言觀色,自然懂得不便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