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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 上 第一章
三更天剛過,雄偉壯麗的皇城裡人潮洶湧,此刻距離皇帝早朝還有兩個時辰,文武百官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前往朝堂恭迎天子。
在皇城內最大的宮殿朝陽殿中,身披各色整潔官袍的文武官員神情莊重,依官階高低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凝重的氣氛使整個大殿顯得異常寂靜,此處唯一可以聽到的聲響,竟然是殿外天空中飄落到地面的細雨。
皇城內外的火把滲有上好的牛油,它們在密雨中沒有熄滅的跡象,和殿前把守的眾多英挺武士一起,傲然矗立在連綿的雨簾中,為陰沈的天空和大殿增了幾分暖意和生氣。
朝陽殿外的各間偏殿裡坐滿了身著各種奇異服飾的人,他們是從不同地方前來皇城的使節。這些人遠離大殿,神情看起來和朝陽殿的群臣們同樣恭敬,但在長時間的等待之後便深覺無聊,於是鄰近左右的人、壓低嗓音,小聲攀談起來。
“扶桑使臣,你是第一次來到天都吧?”一個蓄著漂亮鬍鬚,有著碧藍眼珠的男子先向身旁一位奇服男子問道。
“是的。這天都皇朝的國力日漸強大、聲名遠播四方,我主令我在他們紀念建國三十年之期送來國書,與他們正式建立邦交,不料接見我們的人不是天都的國君,卻是他們的信王。”
“如果是信王,那你就見對人了。天都給皇室嫡親才封一字王爺,其他郡王、藩王是兩字封號。那信王名憂塵是天都先王最器重的大臣,他揹負先王臨終託孤重任,破格以皇室之外的血統被封為一字王。”
“我也聽說此人輔政五年,將天都治理得很好,弄得百姓只知天都有信王名憂塵,反倒不識那少年國君欒天策了。”另外一位異國使者也忍不住加入交談之列。
“聽聞名憂塵的祖父是天都開國功臣,父親是天都第二代國君的師父,培養了大批門生,如今天都朝中三分之一的官員都出自名家門下,他們掌握了天都一半兵力。”
“至於那名憂塵,他十六歲時奪得文武狀元,在當時傳為美談。天都的先王格外信任他,不過兩年便提升他為宰相併封王授爵。
“此人小小年紀就列於三公五卿之上,如今又是託孤重臣,享有見君不跪、全權代替國君處理朝政、甚至夜宿皇宮,還有若遇危機可以直接呼叫國內一半兵力的諸多特權。”
“我聽說天都和中原別處不同,向來不禁女子干政,原以為他們的太後應會幫助少年皇帝攝政,但如今看來,天都的實權全部掌握在名憂塵手中。”
這些來自各方的使者為了方便溝通,都用天都的語言輕聲交談,可見他們的國家為了親近這個新生的強大國家都下了一番苦心,不僅探聽出天都的一些情況,還煞費苦心學習對方的語言。
當說到天都宮闈、朝政禁忌之事時,四周的人均覺不妥,便不再談論了。
這時,夜值的內侍敲過四更鼓,他戰戰兢兢地走到大殿正中,伏地開口:“啟稟相國,四更已過,天空仍降雨露;殿下諸王請問,可否延祭祀大典?”
“祭祀時辰已定,怎能隨意更改?今日是我天都三十年大慶之日,上蒼降下甘露,洗淨纖塵,此乃祥瑞之兆,更加不可擅改。”
設在朝陽殿高臺正中的寬大龍椅上面空空如也,其左側華麗的錦座中響起一句語聲,飄下那十步白玉臺階,傳過大殿從雨簾中滲透出來,到達偏殿的時候已經細不可聞了。
自知失言的使者聽到這句話時心中一動。他是最晚到達的外使,還沒有機會見到名憂塵,此時覺得那位天都權臣說話的聲音卻也好聽。
思忖間,朝陽殿高臺中的名憂塵又發話了。
“你傳話給諸王,讓他們不必擔心,今日是我朝的重要時刻,上蒼必定垂憐。依我看,五更後紅日必出雲層,若那時霧散雨收,皇上仍然未歸,他們倒應替天子好好擔心、擔心。”
此話一出,朝陽殿內外一片寂靜,人人只聽見水聲嘩嘩,這雨竟是越下越大了。如此光景,五更前能雨散日出嗎?偏殿的使者們微覺擔心,但隨即想到這名憂塵或許擅長星相之術,也就不再多想。
正在這時,朝陽殿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叮噹”之音,好像是女子的佩飾在走動中發出的細微響聲。眾人不約而同望向殿門,但見一位身著華麗宮裝的貴婦俏立在那裡,望向殿外,滿臉擔憂。
之前失言的使臣見狀,低聲問旁邊的人:“那位是天都的太後嗎?沒想到她如此年輕貌美。怎麼那名憂塵位列三公之上,但天都的臣子卻稱他為相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