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天策話音落下見名憂塵鎮靜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他心中大感快意又覺異常刺痛,面上卻鎮靜自若,緩緩說下去:
“相信父皇仍在,若遇到這樣的事,他也會為了天下蒼生讓大水淹沒太祖陵墓,受盡百姓擁護。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憂塵,你說朕是不是和他老人家同樣英明,處理得非常恰當?”
欒天策收手將一動不動看著他的名憂塵扶起來,體貼地理順懷中人被他揉亂的衣襟與髮絲。皇帝的動作異常輕緩,最後那句話問得相當溫柔,炯炯的目光帶著不易察覺的冷酷笑意,親密回應懷中人的凝視。
“你令工部將太祖和先皇的陵墓淹了?僅是因為……”
名憂塵澀聲說到這裡,投在皇帝那張英俊堅毅面容上的平靜目光終於有了波動,帶著深深的震驚與疑惑,在確定了欒天策沒有說笑之後,還浮起了一絲怨氣與失望。
這個人憑什麼怨恨他?難道,父皇在他心中竟然真的是什麼都不能比擬的存在?欒天策恨到了極點,他此刻甚至猝然真正生出掐死懷中人,再和對方一起去死的衝動。
豈料名憂塵突然又用變得冷靜得可怕的目光直直看著欒天策,讓明明還陷在報復快感與憤怒之中的皇帝也不自覺微微有些發悚。
“你……”
一語未畢,欒天策張開的嘴便僵住了。他看見鮮紅的血毫無徵兆地從名憂塵嘴角溢位,跟著好像是難以自制般大口、大口從對方唇後嗆出。
所有的恨與嫉立刻化為烏有,之前感受到的那些可悲報復快感也迅速消失不見,欒天策的身體在他的心下達命令之前行動了。他一把接住名憂塵頹然軟倒的軀體,倉皇厲聲傳喚御醫,跟著死死捂住名憂塵的嘴唇,不讓那些刺得他心驚膽寒的鮮血再湧出來。
掖鴻宮再一次變得熱鬧,內殿之中的氣氛詭異,所有在這座宮殿裡進出的人都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呆呆看著榻上緊閉雙目的名憂塵,欒天策此刻還能記住那種害怕這個人突然死去的恐懼與疼惜的感覺。但隨著傅太醫顫聲說終於救回名憂塵,信王暫且無憂之時,皇帝那顆放下的心卻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與失敗。
救回眼前這個人之後,欒天策似乎能感到他被名憂塵從頭到腳傾潑了一盆冰水。親眼目睹名憂塵為了先皇的陵墓吐血、瀕臨死亡的畫面,欒天策終於承認他在情愛方面再也沒有任何鬥志和奢望了。
不管他做了什麼、付出什麼,哪怕是算計與陷害也無法讓名憂塵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名憂塵心中至始至終只有他的父皇。那個人所做的一切、所想的一切全是父皇。
至於他,或許僅僅是一個慰藉寂寞與寒冷的代替品而已。
就算他是萬人之上、無比尊貴的皇帝,但在名憂塵心中卻是一個連死者陵墓都不如的渺小存在。
如果可以,他寧願這個人真的恨他,也不要漠視與時時想著離開他!
這下真的是心如死灰,萬念皆淡,欒天策甚至無法用君臨天下的快樂來打消此刻體會到的這股絕望與消沈。
“陛下,信王身體太弱,他再也受不得刺激了。”傅御醫忙了大半夜,見日愈威嚴的皇帝在名憂塵榻前一動不動地站了大半夜,他機靈地說完這句話,推說要親自煎藥,下去暫避風頭。
孤燈與沈夜不敢靠近,他們擔心皇帝心情不佳,真會對名憂塵不利,內殿一時間顯得非常安靜。
“你不必如此,朕之前是說笑的。”一會兒之後,欒天策注意到名憂塵輕輕擰起了雙眉,他知道對方已醒但不肯睜眼面對他,便自顧說下去:“朕讓人引水去了太祖與先皇的陵墓,但事先讓禮部將他們和秦王的梓宮移到了安全之處。”
名憂塵微微怔住,緩緩睜開眼睛,見到欒天策注意到他神情的變化之後,黯然轉身的高大孤單背影。
“你好好歇著,朕以後若無事,不會再來掖鴻宮了。你,好自為之。”
目送皇帝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好似全無留戀地快步離去,名憂塵眸光微微流轉,卻始終沒有開口。
掖鴻宮這一鬧之後,欒天策有一月沒有再邁入這座宮殿。名憂塵慢慢將養,終於又好像恢復了一些。四周的閒言閒語傳得更厲害,但那些人終不敢當著名憂塵的面放肆。
沒有和皇帝例行做那件事,名憂塵這段時間倒是過得逍遙自在,孤燈和沈夜卻覺他們主人眼中的寒意與寂寞更多了。
欒天策努力將全副心神放在朝事上面,他遷走太祖與先皇的陵寢拯救萬民的舉動,還有災後迅速採取的營救與安撫措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