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又是兩聲。
窗戶應聲被推開,一具喪衣裹身的女屍嗵的栽了下來,衣裳斑斑駁駁的暗沉血跡,兩隻纖細玉足青透發紫,紅筋累爆,溼漉漉的頭髮前披在臉上,只露出了半隻烏紅髮亮的眸子,慘兮兮的盯著窗內的男子。
腥臭的液體滑膩的滴落在窗沿上,兩隻手僵硬的抬來舉去,似乎是要去抓什麼。
男子愕然笑道,“這位……鬼小姐,是有什麼話想對秦某講?”
唐無暝暗暗嘿了一聲,夜半見鬼,他丫竟然這麼淡定。既然如此,那隻好繼續第二步計劃了。
“秦兮朝……秦兮朝……你知道我是誰麼……我已經默默注視你很久了,在你吃飯的時候,睡覺的時候,夜裡走路的時候……”
幽幽的聲音從女鬼頭頂漫來,時揚時抑,或短或低,飄蕩無根,“秦兮朝……我那麼喜歡你,像喜歡棺材一樣喜歡你,我的姐妹們也很欣賞你……”
說著,亂膩的長髮下,似乎是嘴的位置,還留下一串殷紅的液體。
“地府月好,不如下來與我們共醉一場罷……”女屍的手一勾一勾的,要將秦兮朝真的勾進地府裡去。
秦兮朝手指在窗沿上抹了一把,兩指一捻,鼻底一嗅,勾唇笑道,“好啊,既然這位小姐這麼誠摯,連夜來邀請秦某,秦某自當不勝欣喜。”
唐無暝趴在頂上,抻著脖子也不可能看得到屋裡頭的動靜,更加不可能知道秦兮朝的動作,以他的職業素養,他只知道計劃似乎沒有成功,秦大少根本沒有被嚇到。
不可怕嗎,哪裡不可怕!
這可是他花了三天三夜做出來的逼真女屍,衣裳是他亂葬崗裡撿的,頭髮是撈隔壁湖裡的水藻,手腳的青蠟可都是難得調製成功的顏色,就連那顆半露不露的眼珠都是他壓箱底的寶貝紅琉璃!
唐無暝不服氣,就這造假屍的手法,在外門間可是連續暢三年,具具好評,不嚇瘋幾個也得嚇尿幾個好麼,你秦大少這麼淡定簡直實在侮辱我的事業。
女屍的手也跟著唐無暝的心情,憤懣的憑空抓舉了幾下。
秦兮朝抬頭看了眼屋頂,順手拎起一旁斜靠著的長劍,“秦某都這麼熱情的答應姑娘了,姑娘何不下來與秦某一聚?”
聚字落地,手中劍未出鞘就破空而去,徑直向那頭頂的三尺方圓地鏗鏘擲去。
唐無暝正趴在那要擠一顆西紅柿冒充血漿,只感覺身下瓦片震動,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身下屋頂就破了一個大洞。
稀里嘩啦,砰……
霎時塵土飛揚,汁液亂濺,唐無暝一聲救命都沒喊出口,就四腳朝天砸在了地板上,爛番茄砸了他一身。女屍沒了繩索吊著,也頭重腳輕的從窗戶口裡栽了進來,整好臉對臉趴在唐無暝腦袋頂上。
唐無暝當即眼一閉,“啊!!——鬼啊!”
下一刻,整個屋裡都回蕩著尖厲的慘叫。
塵土散盡,秦兮朝耳裡被叫的發矒,一腳勾起地上的長劍,兩下將那“女屍”挑遠了,才用腳踢了踢地上的人影,“自己被自己做的東西嚇著,不丟人?”
唐無暝眼眯開一條縫,已不見那女鬼,卻隱約見到面前站著一名年輕男子,月光傾照下,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即使只披一件白衫也是個風華濁世的佳公子,怪不得能引得那麼多姑娘的怨恨。
地上的人上半張臉都遮在鐵器面具之後,只見秦兮朝面上微帶戒備,開口問道,“怎麼,還打算讓秦某扶你起來?”
唐無暝抬手摸到臉上面具還在,隨即一個激靈翻身而起,後跳兩步就要摸自己的武器,卻是左右都沒有,掃了一圈地上的狼藉殘末,也沒見自己那把機簧輕弩的影子。
“你可是在找這個?”秦兮朝從背後拎出一個包裹,半截弩口從布包裡探了出來。
沒了武器,唐無暝瞬間沒了底氣,從袖兜裡摸出一把散釘防在手裡,“你……你要做什麼!”
秦兮朝出聲笑說,“是你夜半要來約我共飲,反倒問我要做什麼,豈不是顯得秦某我喧賓奪主了。”掃了一眼對面那人衣肩上的銅錢紋飾,問道,“錢滿門的?”
秦兮朝隨手將輕弩包裹向他一丟,“我又得罪哪家小姐了?”
唐無暝趁黑白了他一眼,頗有自知之明,看來沒少受各家小姐的怨悶之罪。
秦兮朝看他也不肯說個隻言片語,笑嘆道,“罷了,你走吧,回去就跟那家小姐說,秦某嚇昏的不省人事,剛才那聲尖叫就當秦某的好了,記得說的聲情並茂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