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看診,頗有些不安,回奏道:“君上……”
“知道了。”亓珃只輕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連芳送馮乙出去,回頭來遠遠望見亓珃臉色,心中有數,便把殿門闔上,亦遣走暖閣中閒人,向蘇允道:“蘇大人若完事了,自行出閣便可,奴才們都在廊下候著。”
蘇允點頭,看他把閣門小心合起,便走回去隔簾重在矮塌上坐好,等亓珃過來。
等了許久,卻不見簾後人的動靜。
躊躇片刻,這樣靜等終究不妥,方要詢問,卻聽簾後少年淡淡聲音響起。
“蘇允,你也走吧,今日就到這裡。”
蘇允愣了一下。
這是近一個月來,他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也是自那夜之後,再一次聽他喚自己的名字。
心中驀的一痛,過了片刻,方能開口。
“君上,此活血推宮之術需連續數月不可停,否則前功盡棄。今日尚未完功,若仍可支援,還是堅持一下為好。”
許久,簾內再無人聲。
“君上,”蘇允知他之意,不由有些發急,“休克之症十分兇險,此時雖無異狀,若停了輸功,倘或一時復發,後果難以預料。”
亓珃仍不說話。
“君上……”蘇允喉頭哽了一下,半晌,方接道,“微臣……我真的沒事,方才些許內傷不礙事的。”
話已至此,蘇允不知還能如何相勸。
如果……如果可以看到那張面容,也許他能知道什麼樣的表情或者言語能夠打動他回心轉意。但是現在……
又過了良久。
“蘇允。”
輕聲一喚,隔簾而來。蘇允心中一顫。
“臣在。”
那淼若煙雲的聲音似頓了一頓。
“你進來。”
半晌,“臣……遵旨。”
厚沉簾幔被一隻手輕輕撥開,他走進去,微垂首,向前幾步,跪倒,行禮。
“蘇允見駕。”
亓珃看著他的發頂,“把頭抬起來。”
蘇允頓了一頓,慢慢抬起面孔。
四目相交,相視,一刻。
恍若隔世。
亓珃唇角微屈,淡漠一笑,微轉眸光向床前矮塌示意,“坐過來。”
蘇允仍在愣著,忽而低了頭,沒有動。
亓珃轉開目光,不再看他,淡淡語聲道:“寡人聽聞,你師傅天白老人的推宮之術本應自靈墟直接注入為佳。其效果比五指輸功要快數倍,不知是否屬實?”
“是。”
蘇允深深吸氣,不知是否因那語聲安詳寧謐,令他一顆燥亂紛雜的心也慢慢平復。
“君上所言屬實,我門真元多蓄與任脈前五穴中,而若輸功運氣,以在靈墟注入為上。”
“既如此,”亓珃伸手指於床畔矮凳之上,“你坐在這裡,直接為寡人在靈墟推宮便可。”
蘇允仍是頓了一下,方道:“是。”
起身慢慢走去,在那凳子上坐了。向床前看了一眼,亓珃也正看他。目光沉靜,略帶涼意。
蘇允垂眸:“請君上寬衣。”
亓珃慢慢將身上薄衫褪到肩外,蘇允向那雪膚看了一眼便側了臉去,一臂伸出,抵在左胸前的靈墟穴上。
“請君上坐好,微臣……輸功了。”
亓珃微微“嗯”了一聲,仰身靠主床欄,長髮披落,臉斜向裡轉過。
蘇允雙眼早已闔上,卻仍在肌膚相觸的一瞬眼前驀的閃過無數畫面。
那一夜,雪膚,柔眼,紅唇,纖細腰肢,緊緻熱穴……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想起這些荒唐得可笑。但心跳急速加快著,並非理智可以控制。
調息許久,終於安定。
少年沒有說話,等著他,並不著急。
蘇允想起那日白玉延的話語。
“從此後,他與你,只是君臣,再無私情。”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一句話,這多日來想起,令人心安。
多少恨意,多少愧疚,多少溫存,多少怨懟……這句話後,便什麼,都煙消雲散了。
他想見他,每一日隔簾相握,都有掀開那阻隔視線的簾幔的衝動。
他想見他,想看一看他的臉,而已。
沒有理由,也沒有原因,只是,想,罷了。
但他既不願意,便也忍住了。
現如今,終於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