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去了極樂之界,你再怎樣等著,他也不會回來了。」
這樣的話,早已說了無數次,可每次換來的,只有絨月茫然的眼神。
韓世允搖頭嘆息,知道無論如何規勸,他都是不明白的。
是夜,韓世允淺淺睡著,突然屋外傳來嬉笑之聲,將他驚醒。
「絨月?」他慌忙起身,以為絨月深夜還在玩耍。細細聽來,卻好象還有另一人的聲音。
那聲音溫和熟悉,韓世允不禁愕然。他披衣出了屋子,尋著笑聲傳來的地方,最後小心翼翼的,停在花叢之後。
朦朧月色中,絨月一身細紗白衣,來回奔跑,發出清脆笑聲。周圍幾點瑩綠光芒,繞在他身邊,靈動飛舞,似是與他一同嬉鬧。
明明是沒有第二個人在,韓世允卻分明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無論過去多久,他都能分辨出的。
溫和的,輕柔的笑,隱去那些恨與怨,只剩下萬般的溫柔。
「少卿……」韓世允不禁輕喚出聲,緩緩落下淚水。
似是不願踏入黃泉之路,他化作另一般模樣,前來尋找他最愛的人。
絨月苦苦的等待,終究是沒有白費。
從此以後,再無怨恨,也沒有復仇。相戀的兩人再無煩惱,嬉鬧玩耍,也不用顧這世間的紛擾,無憂無慮。
在這般絕美的夜色之中,依依相伴,永不分離。
或許,這只是一場悠然美夢,可即便是冥冥幻境,又如何?
那瑩瑩綠光與白衣共舞,韓世允簡直看的痴了。他未曾想到就在一牆之隔的屋外,有個人正默默站在門前,聽著門內清脆的笑聲。
那人一身玄色長衣,低垂著頭。他沒有料到自己只是在門外駐足,絨月居然似有察覺。
只要跨出一步便能再將他擁入懷中,然而手在門環上停留了一下,終究還是沒能落下去,猶豫著縮了回來。
「吾皇英明神勇,有膽量率兵攻進南境,卻不敢敲響這一扇小小的門?」身後傳來調笑之聲,一身紅衣的花千鶴正坐在門檻邊,眯眼望著他。
那人抬頭無奈苦笑,露出俊秀而溫和的面容。韓世允只怕不會想到,他在院內獨自哀思,自己的皇帝侄兒卻還好好地活在世上。
「我……沒臉去見他們。」韓少卿垂頭嘆息。
「罷了,他人的家務事我也無心去管,由著你去吧,」花千鶴擺擺手,「只是我救你一命之事,懇請吾皇牢記在心,有朝一日勿忘報答我。」
「我自然不會忘了花神醫的恩德,今後若有麻煩,儘管來找我就是。」韓少卿笑笑。
「算了吧,你如今也不是皇帝了,我找你何用?就當我這神醫是給自己積德了吧。」花千鶴癟嘴嗔怪,不等韓少卿說話便一個旋身跳上屋簷,轉眼就不見了。
韓少卿獨自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心中是萬分感慨。
當日在此彌留之際,他已覺察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情急之中想起懷中還有一枚藥丸。那是出征前花千鶴送給他的神丹,囑咐他傷重病重之時趕緊服下,必定保住一命。
他吃了下去,卻不料陷入假死,氣息全無。多虧入葬之式昭告天下,雲遊四方的花千鶴得知此訊息,情急敗壞地趕來,深夜撬開棺木帶走韓少卿,又塞進一具假人,方才瞞天過海。
之後韓少卿被帶上花島精心調理,過了數月才終無大礙。而此時天下早已易主,韓世允也告老還鄉,這江山再也不是韓氏一族的了。
然而韓少卿心中卻並無悔恨,反倒覺得一身輕鬆。旁人只以為他是個溫柔隨和的翩翩佳公子,卻不知他其實急躁易怒,又有野心。他總陷在古怪的思緒裡無法自拔,甚至要到鬼門關裡走一遭方能大徹大悟。
當年偷盜夜明珠中了暗器之毒,絨月脫衣為他退燒時如此;現今假死一回又活過來時,也是如此。這次他再無顏面回到絨月面前祈求他原諒,聽聞他如今過的無憂無慮,又見他面色白嫩紅潤,方才落下一顆心。
就這樣,也好。
就讓他繼續做一個已死之人,在旁默默守護絨月也好。
他這樣想著,轉身離去,就在這時只聽「吱呀」一聲,院子的門被開啟了。
穿著白衣的絨月,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
「絨月!」緊跟在他身後,韓世允也急急地追了出來。
事發突然,韓少卿根本來不及躲。空蕩蕩的街道上只有他一個人呆愣愣地杵著,與絨月和韓世允面面相覷。
韓世允張了張嘴,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