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弟弟住在青樓一夜未歸時,任鵬飛不悅地蹙起眉,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隨即又想到弟弟畢竟已經長大,他不該再管他管得如此嚴厲,便壓下火氣,也沒派人找他回來。
可當聽到任程飛連續兩天兩夜沒有回來時,任鵬飛再也按捺不住,即刻動身親自去逮人——若是任程飛不肯回來,除了他這個當哥哥的親自出馬,誰去也沒用。
對於一個成人而言,在事先知道他行蹤又確保他平安的前提上,二天不回家並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任鵬飛做不到像一般家長那般放任。父母去世得早,任程飛長時間以來便是他人生中的重心,傾注了他所有的關懷,他對他的管教和寵愛已然成為生活中的一部分,要想一下子改掉這個習慣,實在很難。
月盈樓任鵬飛陪客商來過數次,自己一個人卻是從未來過,在慾望方面他一向節制,活了三十餘載,與他有過關係的女子五個手指數都有剩,名妓淮甯算是與他關係最久,也比較深得他心的女子了。
任鵬飛不像任程飛去哪兒都喜歡張揚,他為人處事向來低調,加上他內力盡失一事,如今更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身分,因此進去月盈樓後,用的是渡厄城護衛的身分,說是聽令來接任二公子回去。
儘管如今渡厄城因失去大部分生意於中原的地位一落千丈,但震懾中原將近百年的威嚴猶存,只要報上渡厄城的名號便沒有人敢怠慢。
迎上來的鴇母仔細看一眼輪廓清晰,眼若寒星的任鵬飛,便恭恭敬敬地帶他們一行三人上樓了。
一上樓,靠在角落裡的隋也一見到任鵬飛便趕緊迎上來,正欲說什麼,被任鵬飛揮手製止,便閉了口退到一邊。
在三樓的雅間門前,鴇母輕敲三下,便有一女子的聲音由屋內嬌媚地傳來:「誰呀?」
鴇母揚聲喊:「是我,快開門。渡厄城來人了,說是要接任二公子回去。」
「稍等。」
約過一盞茶的工夫,一名素妝女子前來開門,看向任鵬飛,欠身盈盈一笑,道:「任二公子還未醒呢。」
任鵬飛收回在女子身上打量的目光,淡淡道:「無礙,我會把他叫起來。」說罷,抬腳便進屋。
走進屋中的任鵬飛在床上找著了衣冠不整,抱著被子睡得像個孩子的任程飛,屋中瀰漫著與薰香混合的一股淡淡的氣味,只要是男人基本就聞到過的氣味令任鵬飛額角的青筋直抽。
他本來打算在弟弟十八歲時安排個乾淨的姑娘教導他這些事,後來他生病需要調養,他一直不放心他的身體便把這件事一拖再拖,沒曾想如今他卻自己找上了青樓女子,這種偏離他設想的步驟的感覺不是很好。
任鵬飛不是那種控制慾很強的人,只是對弟弟格外在意並且難以放心。
他坐在床邊,輕拍弟弟的臉頰,看他睡得比較沉,索性一把揭了他抱住的被子,這時任程飛翻過身於夢中不悅地呢喃:「嗯……蝶兒……別鬧,讓我睡……」
任鵬飛充耳不聞,扯過一張較厚的毯子裹住他的身子直接抱起來就往屋外走去。
走出屋外的時候,任鵬飛朝旁邊看去,看見一個懶懶倚靠在三樓欄杆上的人,正望向他這處,勾起一抹閒散的笑。他進屋前沒發覺,許是剛剛才出來的。
任鵬飛讓屬下抱過弟弟,低聲吩咐他先把任程飛送入馬車裡,便朝這個人走過去,約有兩三步距離時方停下,對此人淡淡地笑道:「聶穎,聶公子。」
聶穎嘴邊的笑意更深:「這位英雄好眼力,不知是如何知曉的?」
「猜的。能讓二爺引為知己的人,不會是一般人。」任鵬飛頓了下,又笑道,「這段時日,二爺想必給聶公子添了不少麻煩,還請多多包涵。」
「哪裡,任二公子也給在下介紹了不少這裡的風土人情,我應該感謝他才是。」
「今日在下還有要事,就不作陪了,告辭。」
任鵬飛說罷,退後兩步,轉身頭也不回離去。
聶穎在樓上看他走出月盈樓,才慢慢踱回屋中。
關上門,坐上矮榻,他像是被人點了笑穴,突然捧腹大笑起來,直至笑得眼角含淚,仍然沒有止歇,反而越笑越大聲。冷蝶兒聞聲過來的時候,十分不安地跪在他面前急呼:「公子、公子,你怎麼了?」
聶穎一邊笑一邊道:「他沒認出我來……他沒認出我來……哈哈,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冷蝶兒無言地看著自家少爺,明明是笑著,可卻讓人心疼得厲害,一陣欲語還休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