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顫抖得更厲害,絕命書上的字在眼前不停地晃動,他甚至能想象出白衣劍卿是在多麼絕望的狀態下,才寫出如此激痛的絕筆。
他的心口再次抽痛起來,痛,痛得他幾乎想要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可是他哭不出來,努力地維持表面的冷漠,卻沒有發現,自己的全身都在發抖。
其實他才是真正的傻瓜,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把白衣劍卿的痴戀看成是下流無恥,任意羞辱,將那份深愛踩在腳底下賤踏,毫不珍惜,其實早該明白的,如果自己真的對白衣劍卿厭惡到這種地步,又怎麼會留他在白家莊,一紙休書便能解決一切問題,而且還能讓白衣劍卿淪為江湖最大的笑柄,儘管,那時候白衣劍卿已經是一個笑柄了。
可是他沒有那樣做,他跟白衣劍卿糾纏了三年多,竟然從來就沒想過寫休書,而白衣劍卿,心甘情願地承受了他三年多的羞辱,除了愛他至深之外,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是他自己,給了白衣劍卿一絲希望。然而,這一絲希望,卻又是被他自己親手毀去。
握緊了拳,他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挨耳光的滋味不好受,這還是他自己打的。當年他曾經多少次當面給白衣劍卿難堪,白衣劍卿卻始終笑面以對。
臉上是笑著的,心裡呢?與黃連相比,誰苦?
18
〃公子。。。。。。〃白安端著一盆清水回來了,放到白赤宮的面前,用布巾沾了水,輕輕為他擦乾淨臉,然後又道,〃公子,您的頭髮都亂了,我為您梳起來。〃
白赤宮沒有動,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白衣劍卿的絕命書上,那是白衣劍卿的血,這麼多字,一定流了很多血才寫成,如果他能償還這麼多血,是不是白衣劍卿就會出現在他前面?拳越握越緊,不知不覺,指尖深深地刺入了掌心,沾了自己的血,他依著白衣劍卿的筆跡,一筆一筆地描繪,新鮮的血液覆蓋了原本已經變得紫黑的血跡,厚厚的一層。
這是他第幾次描繪了?每描一筆,他就彷彿能體會到白衣劍卿當時的絕望,那種魚離開了水的窒息感將他緊緊包裹住,讓他痛斷肝腸,讓他不能呼吸。
白安幫他梳好了頭髮,默默地看著他的動作,不說話,也不阻止,顯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只是在白赤宮快要把所有的字都描繪完的時候,他從懷裡掏出了金創藥和乾淨的布條。
〃公子,您別怪我多嘴,那個人。。。。。。早已經不在了,您。。。。。。〃
白赤宮突然瞪起眼,原本痴滯茫然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嚇得白安把話又縮回了肚子,好一會兒,才鼓足了勇氣,正要繼續勸白赤宮,這時窗外突然傳來隱約的呼喚。
〃劍。。。。。。卿。。。。。。劍卿。。。。。。大哥。。。。。。〃
白安聽得分明,怔了怔,眼前卻已經一花,白赤宮居然穿屋而去,等白安反應過來追出去,早已經不見了白赤宮的蹤影,連那聲隱約的呼喊,也沒有了。
***
白衣劍卿也住進了燕州城裡最好的客棧悅來居。
白衣白髮的他,極為惹人注目,對於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也不在意,偶爾對上一些過於放肆的目光,他抱以一抹寬容的微笑。燕州這個地方,接近西域,民風彪悍,民心淳樸,別人看他未必有什麼惡意,所以白衣劍卿也能坦然以對。他本就風姿瀟灑,這一笑更顯爽朗,那些人也就多半回以笑容,不再放肆地盯著他看了。
但是出於對江湖中人的顧忌,他還是在進悅來居之前,買了一頂竹笠,掩住了自己了面容。
〃客倌,您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開一間上房。〃
〃上房一間,天字二號房。〃夥計對著櫃檯處吆喝一聲,〃客倌您樓上請。〃
進了房,白衣劍卿隨手又扔給夥計一錠銀子,道:〃你去清風樓買一壺好酒,幾個小菜,多餘的銀子算打賞你的。〃
一般客棧自然提供飯菜,只是味道上不盡如人意,白衣劍卿自是不願意委屈了自己,前半生他已是虧了,往後三十年,該享受的,他就要享受。這也是他明知悅來居里有江湖人,卻還要住進來的原因。
夥計掂了掂銀子,足有四、五兩重,估摸著能剩下七、八錢銀子,他頓時樂得眉開眼笑,連連彎腰道:〃客倌您稍候片刻,小的立刻就為您把酒菜辦來。〃
夥計屁顛屁顛地走了,白衣劍卿環顧房間,傢俱很一般,但收拾得還算清爽,邊陲之地,不能跟富庶的中原比較,這樣的上房已經算不錯了。盆架上有準備好的清水,他用水撲面,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