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帶的援軍也自然業已同他們合在一處。殷螭仔細考慮了一下,覺得玉溪雖近,卻不甚把穩,因為昆明失陷來得急驟,萬一那支隊伍未知訊息,冒失返城,沒準已被敵人所賺。這麼一想,倒是去投屏山來得妥當,畢竟劉秉忠和袁百勝都是自己的心腹親信,兵力又足,為人又都謹慎把細,決不至於搞得全軍覆沒的。
結果“去投屏山”這個主意一提出來,便遭林鳳致不贊成,而且不肯給出理由,就是一個不贊成。殷螭懷疑心起,再三逼問,林鳳致無可奈何說了實話,登時氣得殷螭幾乎想揍他一頓——因為林鳳致又老實招供了一回:“左軍壓根兒未至屏山,那份急報,萬萬信不得。”
將事情做到這個份上,殷螭再說能忍也要忍不住了,大怒道:“定是你乾的!你……你居然連軍情急報都能偽造?我派那麼多耳目盯牢你,你都能弄鬼,好大本事!你到底想幹什麼?”
林鳳致居然答得毫無愧色:“我昨日不就是說了麼——調虎離山,引蛇出洞。”
殷螭責問:“你想調開我幹什麼?又引什麼蛇出洞?難道——你知道俞汝成就在附近,想引他入昆明和你一戰?”林鳳致預設。殷螭氣了半死,道:“你便想和他一戰,也不用搗鬼如此!而且,為什麼要調開我?你一個人能對付他?我看你多半說決戰是假,想跟他重續舊好是真——你給我老實交代!”
他這些指責逼問,就換來林鳳致冷冰冰的一句話:“我和他了結恩怨,何必你管。”
因為這一句話,使殷螭的滿腹怒火忽然化做全身一涼,原來林鳳致心裡,到底是將自己當作無關係的外人。他與俞汝成恩怨糾葛,自己竟始終站在局外——連插手權都沒有的。
殷螭心態從不消沉,當這種時候卻難免有深深的無力感。可是他倒也不是個一遇挫折,就只長吁短嘆愁恨萬端的性子,碰上這等憋屈無奈的情勢,就以一個字來對付之——吵!於是同林鳳致翻天覆地大吵一場,陳年舊帳又樁樁清算了一回,最後連自己也覺得這等吵鬧頗是無聊,簡直有小肚雞腸的潑婦架勢,可是卻繼續拿無稽的猜測當作話柄,就是一口咬定林鳳致定是想把昆明城送給俞汝成,又或者想趁機同俞汝成攜手私奔。終於吵得林鳳致丟了一句狠話:“好!那我立即去投昆明,自己送給他們俘獲,你也就安穩了!”
殷螭大怒道:“你敢!”林鳳致冷笑道:“這不是眼下最好的主意麼?反正四下裡搜捕最緊的也正是我,我送上門去,你便可以趁機脫身——小臣為陛下捐軀赴難,日後莫要忘了一道身後封贈,便是陛下聖德了。”
這一個主意其實很正確,卻又無比可怕,使得殷螭全身顫抖了半晌,然後繼續暴跳如雷,咬牙切齒的威脅林鳳致膽敢付諸行動——便是親手殺了他,便是兩個人一道死,也不許付諸行動!
吵了這一場的結果,就是最終決定還是去投左軍劉秉忠,在偽造的急報送來之前,劉秉忠一直駐紮在曲靖,眼下訊息斷絕,也不知他是否已經率眾開拔,也只好往曲靖一路過去,想來大軍行動,不可能無蹤跡可尋,總能當頭撞上。而且殷螭也想到另一層,既然左軍遇險的訊息是假的,那麼袁百勝率軍趕到屏山,便會發現上當,自必要回頭稟報,看見昆明城陷,聖駕失蹤,難道不忙著四下找尋自己?所以也許不用等到與左軍會合,便能碰到中軍隊伍。
當然,比較危險的是,這四下裡更多的乃是正在搜捕追緝逃亡者的叛黨,其中通緝最緊的自然是林鳳致,然而自己的身份他們也不會不想拿獲,沒有繪影圖形的緣故,也無非是他們缺乏畫像而已——畢竟龍顏不是每個人都瞻仰過的,俞汝成縱使記得自己面貌,也未必能有畫林鳳致那樣畫得惟妙惟肖。
所以還是得儘量避開城鎮,隱姓埋名的走。幸好殷螭出奔那日換了便裝,林鳳致也是常服,服裝決不打眼,再掩飾一下本來面目,或許在一些偏僻冷落的村莊,還能打聽一下路程,順便購一些食物,如果能有坐騎代步,那就更加好了。
殷螭平生哪裡走過這麼多路,雖然這幾個月在軍中磨練得已經較能吃苦耐勞,到底徒步走長路也是極其吃不消的事;林鳳致少年在外遊學,走路倒是曾經慣了的事,但如今體質虛弱,極易疲累,行路久了便得歇上一歇。所以兩人這一番路途,走得頗是辛苦,好不容易到下午才又看見一個小村落,窺查良久無兵搜捕,這才決定進去問路。林鳳致的相貌太出眾,殷螭到底怕這裡也有人見過通緝畫像,只有自己過去找村民詢問。他幾曾同百姓打過交道,又兼當地方言難懂,問了半晌,才勉強弄清所處之地在澄江縣下面的一個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