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今殷螭趕到鼓吹他投奔自己造反,在林鳳致眼裡看來,委實有趁人之危、趁火打劫之嫌,然而在袁百勝心中,未必不是雪中送炭、順水推舟的絕好良機!
但林鳳致仍然是懷著一絲微弱希望的——尤其是殷螭怕他逃走,連去見袁百勝也強行拉著他一同前去,又不曾堵上嘴不許說話,那麼自己未嘗不能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口才,以及一件舊事,打消袁百勝對朝廷的怨望與疑懼,不去鋌而走險?
此事的結局,使林鳳致只能證實了一條:若賭厚顏無恥、隨機應變,自己委實不是殷螭的對手!本來麼,自己最擅長的便是精密佈局,行事之前都要安排得萬無一失,基本不借助意外,更別說幹混水摸魚的勾當了,偏偏殷螭最拿手的便是藉助別人的力量左右逢源,幹些無本交易,膽大心黑,臉硬皮厚,林鳳致再自恃口才,自恃機靈,骨子裡的清高迂腐卻是致命的弱點,如今放棄了自己的陣地,來和殷螭這個無恥之徒比並高下,怎麼能不輸得一敗塗地!
一敗塗地的結果,就是這場秘密會見之後,袁百勝對林鳳致的積怨肆無忌憚的爆發出來,甚至在決意背反朝廷、跟隨舊主之際,第一件事就是綁起他打算砍頭祭旗,以示向舊主交納“投名狀”,殺掉這個重臣,罪無可恕,也能令全軍反得死心塌地——當然殷螭笑嘻嘻的以“此人還有大用”的理由給攔阻了,並且曖昧暗示,或者不如說是明示,讓袁百勝等人都知道了這個落入叛軍掌握的朝廷重臣,原來不過是舊主的床笫玩物,於是將林鳳致松縛送到給殷螭安排的專門營帳之中時,軍中鐵血男兒們都不由現出鄙夷唾棄之色。
但林鳳致這時已來不及為殷螭又一次當眾羞辱自己而生氣,只是心頭一片悲憤,一片恐慌,又一片懊悔——這一次輕敵失算,實在太大了!從被劫持開始,便沒一步能逃離殷螭掌握,困於情也就罷了,如何能在這樣的大事上,也錯亂失策至此,這樣的糊塗人,還是自己麼?
好象重逢殷螭之後,自己就一直在犯糊塗——哪怕自己能夠成功打壓他的囂張氣焰,在小事上佔得上風,可是畢竟無用,小事得意,何關大計?殷螭忍讓自己的壞脾氣,未必不是消除對方戒心的一種手段,待到他大獲全勝之後,再拿出那副乖戾變態的嘴臉來折磨自己,也未嘗不可啊。
不過這種想法暫時好象還是不成立的,因為殷螭明明已經將他變成了軍中俘虜,這夜過來的時候,見他臉色難看,倒還是老老實實又嬉皮笑臉的只聽他罵,糾纏求歡未遂,也就安分躺到旁邊沒敢動彈。林鳳致狠狠的道:“以前只道你厚顏無恥,如今更要加上一句:卑鄙下流!”殷螭笑道:“氣夠了沒有?我一向是卑鄙小人,誰讓你喜歡我的?今日算作教你一個乖,以後做了好事,千萬別再不留名,活該被人冒替!”
林鳳致氣得實在罵不動他,只好不理睬,殷螭便來好話相哄,道:“別惱了,你再這般好生氣,仔細胃疾又發作——我天天千祈萬禱,只盼你活過三十大限,要是和你在一起後,反而又將你弄病了,我怎麼辦呢?”林鳳致冷笑道:“我遇見你,活該短壽!省省祈禱的工夫,多想點子害我早死早超生,倒是正經。”殷螭一疊連聲的道:“怎麼會?老天對我最嚴厲的懲罰,就是讓你死在我前頭——所以我是要害你的,卻只會害你一個半死,害你求死不得,一定不要你的命,你放心罷。”
林鳳致只能以“無聊”兩個字對付他的無恥話語,殷螭偏偏還要再加上幾句愈發無恥的:“清和四年你們共退北寇,事後翻臉,你明明救了小袁一命,卻在明面上讓人當作是你陷害了小袁,這麼施恩不望報,何苦呢?我早說過,世上什麼事都做得,惟有吃虧的事做不得——為了不讓你吃虧,我索性替你認了,反正你這麼愛我,你的好事也可以折算成我的,小袁本來就信任我,又不相信你,說你是他的恩人,沒準他這個老實人要糊塗的,我這樣一說,豈非皆大歡喜?
林鳳致只能給他八個字的評價:“無恥之尤,莫此為甚!”
所謂清和四年的事,卻是林鳳致本來打算用以說服袁百勝的把握——然而,一直以來,乃至眼下,都成為袁百勝怨恨林鳳致的根結。
原來當年廢黜殷螭之後,因袁百勝領軍攻佔安南未還,怕他背反,林鳳致與劉秉忠等人使盡手段,終於將袁百勝成功哄回國朝,不曾生變。其後包括林鳳致在內的諸人,自然誰也不敢大膽重用袁百勝,於是仍將他打發回原所屬浙江軍中做守備,繼續默默無聞的抵禦沿海倭寇——這個局面,也正是孫萬年等俞黨中人所欲借林鳳致之手達到的。
林鳳致倒不想殺袁百勝,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