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無法抹去的,記憶裡那一頁猩紅。
他並不後悔,卻無法不愧疚,當年,為了奪下關隘又不走漏兩人到此的訊息,他曾讓嘯天抹殺掉的那五六萬當時的守軍。
那是他的族人,作為皇太子的他本該守護的大燕子民。
塵埃飛揚中沖刷著泥地的鮮紅的血跡,背上插滿槍箭的軍士,被砍斷喉管橫陳亂屍中的戰馬。
眼前的一切與那個噩夢一點點的重合,洛陽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湧,氣力,神智,彷彿都在從他的身體裡流失。
而此時,捍衛他的人和反對他的人正在這片這塊彷彿永遠被詛咒了的土地上展開了死鬥,如修羅場一樣的充滿了血腥的嗥叫,生命在這片狹長的罪原上如同烈火一樣燃燒。
廝殺聲,吶喊聲,哀鳴聲,不絕於耳。
意識開始模糊了,他拼命的強迫自己應付著身邊的危險一邊估計著四周正在圍攏過來的人數,忽然聽到嘯天急切到近乎嘶啞的叫喊,“洛陽小心!”
他轉頭,看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向自己的那支光影箭,果然是無聲無息,如光影般鬼魅迅疾,若不是他和嘯天二人極佳的動態視力根本捕捉不到那箭的影子。
心下這樣想著,同時下意識的去躲,卻不料那箭在靠近他的瞬間又加快了速度。
眼看就要躲避不及捱上那麼一下子,突然一個急速的大力將他扯離危險的軌跡,然後,失神間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有風颳過,那人紅色戰袍的衣袂在眼前揚起,遮去一片塵囂。
噗——
利器刺破血肉的聲音。
洛陽一驚,抬頭間看見嘯天的右手手臂圈過他之後又努力地想要去捂住左肩上被無形的堅韌劃開的血淚淋淋的傷口。
“嘯天?!”
“我沒事。”
淡淡的聲音溫柔到了骨子裡,他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臂輕輕地環在洛陽肩上,另一隻手握著闢天劍垂在身側。
洛陽沒有轉身但是一隻手向後直接掐上了那個已經到他背後想要襲擊他們的小兵,掌中旋轉的氣流化作最瘋鋒利的刀刃將那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脖頸攪成了碎屑,血管被切斷的瞬間腥臭的血漿噴湧而出。
洛陽本能的打了一個寒噤,顫抖著想要回頭,卻在那一個瞬間被那紅色的寬大戰袍嚴嚴實實的裹起,可以感受到血噴到戰袍上的寒意,歐嘯天緊緊地抱著他,安慰似的哄著他,“不要回頭,不要看,我在這裡,就在這裡,什麼都不要做,就這樣,讓我抱著你。。”
將頭更深的埋進他懷裡,洛陽一遍又一遍呢喃似的喚他的名字,“嘯天,嘯天,嘯天…”
戰馬悲鳴。人聲鼎沸。刀槍劍影。鏗鏘作聲。
那壯麗到絕豔的背景中,那兩個男子就那樣靜默相擁著,血色的戰袍,血色的戰場,交織成一幅極至唯美,令人心悸的畫面。
保護著他們的隨從已經所剩無幾,直到歐嘯天原本沒有受傷的右臂也結結實實地捱了一劍,他們並沒有分開,只是抬起了頭,洛陽抬手將濺到嘯天臉上的血跡抹掉,然後轉過臉掃視著正虎視眈眈地向他們靠近著的數不清的敵人。
水墨迷離的清潤已然散去,那雙黑得淋漓盡致的墨色眼眸裡漸漸冷卻下來的殺意和歐嘯天身上散發出來的濃烈灼人的戾氣混在一起,一時間居然沒有人敢靠近。
“很抱歉…”歐嘯天戲謔的語氣帶著那麼點自嘲,“這次居然要你出手,真不想弄髒了你的手”
他握住洛陽在他臉上游移的手,那目光虔誠的像是一個信教徒在膜拜著神賜的聖器。
那雙手,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白皙而纖細,除了洛陽,他真的無法想象哪個男人配擁有這樣秀頎優雅的手指。他握筆的時候,端著杯子的時候,彈琴的時候,甚至是什麼都沒有在做的時候,都美得像一副流動的畫卷一般。
他一直覺得,這樣一雙手是不該用來殺人的,洛陽是這世間最純淨的一抹白色,不該沾染鮮血的汙濁。
不是說殺孽太多的人死後會下地獄嗎,若真是這樣,那麼,他一個人就夠了,洛陽生來就該靜坐雲端被人仰視的,他想要為他承擔所有的殺戮,擋下所有的腥風血雨。
可是,卻是一次次讓那一襲白衣沾染血的痕跡,看他無助地顫抖而無能為力。
我想要的你給不了。。
他想起洛陽的那句話,心底只覺得是莫大的諷刺。
既然如此,那麼,殺吧。他配合著洛陽的步子開始揮動闢天劍,殺意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