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拜。
最後一拜完畢,歐嘯天抬起頭來望進洛陽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裡,看著那雙水墨淋漓的眼裡聚集起說不清的複雜依戀,看著那白皙臉色已然變得蒼白幾近透明,看著那兩片線條優美的唇緊緊抿在一起都掩飾不了的輕微顫抖。
你也會痛嗎?而你的痛,又是為了什麼。
“禮成——”主婚的禮官高挑的升調伴隨著賓客們一陣起鬨似的喧鬧傳進彼此的耳朵裡,“新人入洞房——”
不可遏止的,洛陽顫抖著,闔上了眼睛。
好象什麼都忘記了,只有耳邊似乎有最不想聽到的聲音在縈繞著。
歐嘯天在牽起大紅喜幛和新娘一同離開之前突然轉過了身來,淡淡地望著他,那目光太透骨,好像要親口問問他:在你的心裡,我究竟算是什麼?。
記憶連綿不斷,卻又如此殘破不堪。
二十年了,近二十年的生死相伴對你我而言,究竟算什麼。
“吶,嘯天,我們永遠都是最好的兄弟,對吧?”
你總是那麼殘忍的,用那樣的話來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對你的感情不過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一廂情願。
可是每當這樣的時候,你那樣痛苦的表情算什麼,為什麼總要這樣讓我不能死心,讓我覺得你是在乎的,在乎我不只是你一個人的。
洛陽閉著眼睛,他在害怕,害怕一睜開眼就會看見歐嘯天明明站在自己伸手就能觸及到的位置,卻在瞬間變得隔閡了整個世界般遙不可及。
如果說龍笛一禾的時候他還可以安慰自己說那是自己的意思,可這次呢,新娘是嘯天自己選的,那個女人,七年前就已經走進了他的生命。
七年前啊,他和嘯天之間究竟還藏了多少彼此所不知的秘密,究竟還隔了多少個這樣的七年前。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沒事吧?!”
人群開始更加混亂喧鬧起來,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洛陽在那樣的時候倒了下去。
洛陽?!
歐嘯天心驀地一緊,撇下身邊的新娘,不顧一切的跑過去正要將那蒼白瘦弱的身軀擁進懷裡,可是一聲清冷而熟悉的招呼讓他的動作生生的停住了。
在他身後面,似乎還是在人群之外,那人的聲音就那麼冷冷的傳了過來,“交給我吧。”
人群自動的讓開一條路,長孫公子一襲如常的青衣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裡,那個憂邑如雪的男子一如既往的淡漠而斯文,客氣的彷彿拒人於千里之外,卻又帶著莫名的讓人心安的能力。
歐嘯天慢慢地轉過身來,怔怔的看著他,看著長孫敬聲一步步走向洛陽,將人抱起來有向外走去。
“你怎麼會在這裡?!”擦肩而過的時候,隔著洛陽的身子,歐嘯天一把抓住了那青衣公子的衣領,眼底因為凜冽的殺意而泛起青色的火焰,“你想要做什麼?!”
“關於我怎麼還活著的事,改天我會和將軍詳談。”那張清冷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長孫公子很禮貌的冷笑,可他平靜出口的話卻讓歐嘯天倏地鬆下了手,“現下,還請將軍讓路。太子殿下的身體要緊。”
“大概是之前的傷還未痊癒,這幾天忙著小女的婚事,倒是老臣疏忽了…”這兩個人不合是天下皆知的事了,眼看著劍拔弩張的陣勢,鎮南王裝出一臉誠惶誠恐的表情出來打圓場,“如今,這婚禮還這樣…就勞煩公子了…”
“無妨。”長孫敬聲淡淡一笑,抱著洛陽便往外走,“太子殿下的身體素來不是很好,應該不會有大事的,將軍的婚禮,可以繼續了。”
賓客們或是跟了去叫御醫,或是繼續著喜宴,慢慢地進行著,漸漸地,世界似乎又迴歸到一片祥和。
歐嘯天被赤嫣半拉著從側門出了正堂卻並沒有再往新房的方向走。
他就站在那裡,看著圍簇而去的人群,可再怎麼樣的目光也無法將那個躺在別人的懷裡的他最愛的人留住。太多壓抑已久的隱忍與悲傷透過綿長的視線,只是越過那人凌亂的髮梢望進再也找尋不到歸途的陽光裡。
似乎過去了許久,再也忍不住了,赤嫣索性也取下了頭上的喜帕,然後,她被她看到的一幕驚呆了。
一直到再也看不見長孫敬聲抱著洛陽離開的身影,歐嘯天突然蹲下去將臉深埋在了膝中,他沒有哭出來,只是好厲害的顫抖,眼角那裡,乾乾澀澀的,於是伸手去搓揉眼角,那力道大的彷佛是要揉出血來才會甘心似的。
自己,做了什麼?
明明那麼愛他,卻終是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