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然轉向那女子,賀靈鈞緩緩道:“三姐,今日乃是我引他入府,若他遭遇不測,我愧對朋友,也難再苟活於世,倒不如……”話未說完,只覺全身一麻,莫說一身內力已然使不出來,連動一動手指都不能夠了。
女子“咯咯咯”地笑著,聲音清脆悅耳,玉手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五弟,清源怕是將你寵壞了,居然越活越回去呢!”
賀徵冷冷介面:“他想咬舌也罷,自斷心脈也罷,你又何必攔著他?”言下之意,竟是對這個弟弟的死活全不介意,最好是死了才好呢!
那女子倒不上當,嬌笑連聲:“二哥一向心腸歹毒,妹子也是知道的。小靈鈞若是死在這裡,二哥還不是將髒水全往妹子一人身上潑,妹子雖然愚鈍,卻不似五弟般,喜歡給人耍得團團轉。”她輕撩鬢髮,姿態優美,神色嫵媚:“好了,耽擱時久,我們還是帶五弟快去瞧瞧清源吧!”說到此處,她的表情雖然沒有變,眉頭卻微微皺了皺,旋即又恢復了淺笑娉婷的模樣。
賀徵眉一揚,不再理睬她,抬腿便走,身形快如疾風,轉眼已去了四五丈。
女子輕嘆一聲,頗為“幽怨”地瞅了瞅賀靈鈞,揮揮手,吩咐道:“你們把這小子押下去吧!記得千萬別讓高明他們發現,待到明日,總得讓他們受受罰/這些年了,一直無事,倒便宜了他們在這府裡做老爺。”眉眼一轉:“小靈鈞,你瞧瞧你那二哥,一點兒也不知道憐惜三姐我這個弱女子,居然讓我帶你走呢!真是的,唉!”說著,上前將賀靈鈞一把拎起,嬌笑過後,兩名黑衣人只覺眼前一晃,哪還有二人的身影。
黑衣人深知兩位主子的功夫鬼神莫測,倒也不覺驚奇,其中一人拎起重傷的方陌:“這小子據說是方翟的兒子,前回老傅被他制住,罰去了一條胳膊,可今日看來,不過如此嘛!”鼻子裡哼一聲:“稀鬆平常。”
年輕人被踢時,啞穴也同時給封住了,可意識卻仍舊十分清醒,此時被人當條狗似地拎在手上,無疑令他又羞又憤,忍不住大力掙扎。
那黑衣人不耐,隨手一掌切在他後頸處,方陌眼一翻,徹底暈死過去。
黑暗來襲之前,年輕人迷迷糊糊想起了今天剛從父親嘴裡得到的那個名字:君平!嘴角不由扯起一抹苦笑,君平君平,盼君平安,誰能料到前一刻剛剛嘗過天倫之歡,後一刻卻身陷囹圄,遭人羞辱。
只不知,自己這番冒失,會不會連累到父親?若然,那真是天下第一大罪人了,韓伯在天之靈也必不會見諒!
站在一旁的黑衣人抱劍而立,表情冷淡地看著同伴一記手刀劈昏方陌,不屑道:“這些世家公子,平日嬌生慣養,便是沒了父親,家裡還有一堆侍從僕役寵著疼著,能練出什麼本事?”
拎著方陌的人微微搖頭:“不說老傅,前些日子隨領主去抓那姓陸的兄弟回來也說,這小子功夫不賴。”
另一人鄙夷的神色愈發明顯:“賴與不賴的,還不是做了階下囚。別廢話了,我們快將他帶走吧!若被高明那幫人發覺,霜領主定會撥了我們的皮。”
拎著方陌的人點點頭:“不錯!我都等不及看看高明那些人的臉色了。”他呵呵一笑,與同伴同時騰身躍起,一陣樹梢搖晃的沙沙之聲過後,這處小小的牆角重又恢復了寧靜。
涼風淅淅,燭殘漏斷,心遠神馳,夜長不寐。
此時,方翟仍舊坐在床上,保持著方陌離開時的姿勢一動不動,面容沈靜,氣色安然,只是眼角微微一挑,露出一抹深思的表情,額爾又漸漸泛上一縷淺淺的笑意。
不知坐了多久,他突然有了動作。緩緩下床,腳步乾脆利落,不帶一絲常年失明者的遲鈍感,一步一步走到窗前,輕輕推開紙窗。
深秋的夜晚,露沾發角,冷意襲骨,方翟一襲單薄的中衣,安安靜靜地立於窗前,雙眸雖是睜著的,卻渾然無光,呆滯不動。
微仰頭,清清冷冷的人突然極細微地嘆了口氣,心中想起往昔歲月。那名敦厚純樸的江湖人不顧恥笑,執意金盆洗手,隱入方府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管家。
不是看不懂那人的眼神,只是方翟自幼年起,一顆心便早被另一人擄獲,為其出生入死、覆湯蹈火,竟也倍感欣喜與甜蜜。韓千山心如明鏡,卻依然默默無語,只常常在緊要關頭突然出現在他身邊,替他化解危機。
年輕時的方翟心高氣傲,不僅不存一絲感激之心,反而在安然回家之後,衝著那個溫和的人大發雷霆,甚至令其速速離開方家,重新過回原來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
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