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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賀靈鈞並未上山,卻沿著山側向東南方奔跑。不多時,前面出現了一片黑漆漆的樹林。

武林人一向尊奉逢林莫入的告誡,少年卻不管不顧,一頭鑽進了樹林裡。身後的跟蹤者見他如此魯蠻,微微皺眉,卻又放心不下,咬咬牙,索性也追了進去。

林子裡竟是別有一番天地,除卻平常的樹木外,跟蹤者發現,此處還佈置著一種八卦陣勢。若非一直緊跟著賀靈鈞,獨自一人,恐怕就要迷失在陣中了。

少年七繞八拐,又走了約摸半個多時辰,突然停下腳步,回身喝道:“什麼人?滾出來!”

跟蹤者既已入了陣,無處躲藏,索性現身:“是我!”

樹林裡一片漆黑,賀靈鈞重傷之後,目力減弱,一時看不清究竟是誰,冷冷道:“你是誰。”

“嚓”地一聲,火折晃亮,一張英俊的面龐出現在不遠處,看那眉目,赫然便是被賀靈鈞救過兩次的陸文帛。

少年怔住:“是你?”隨即又板起臉:“你怎會跟在我身後?”眼神狠戾:“你想做什麼?”

陸文帛望著他狼狽的模樣,眼中漸漸浮起一片憐惜之色:“你怎麼傷得這麼重?”

賀靈鈞梗起脖子,蠻橫地道:“不用你管!”

陸文帛默然片刻,緩緩開口:“林丘……是我的師父!”

少年愣了愣,突然笑了起來,胸膛一挺:“你是來報仇的嗎?我就在這裡,有本事就動手吧!”說完這句話,竟有一種豁出去的痛快感。

陸文帛卻沒有動,只是望著他:“小陌不聽我的話,私去將軍府,第二日沒有能夠回來。”他嘆了口氣:“我正愁不知如何救他時,昨天晚上他卻安然迴轉,而今日,我得到了主上的死訊。”

賀靈鈞不明白他的意思,狐疑地瞪著他:“不錯,你們的主上是我毒死的。那個林丘,居然裝成一個太監跟在老師身邊,老師死了,他亦自斷心脈追隨而去。算起來,也是我害死了他。”

陸文帛臉上露出傷痛的表情:“我今晚上山,本是探望師父,不想,卻見到了他的屍體。”

賀靈鈞全身輕輕顫抖,嘴裡冷哼一聲:“以往有林丘做你的內應,莫怪你在浮山來去自如。”

陸文帛不理他:“下山時,卻碰到了你。”向前一步:“我雖知你害死了主上與師父,可看倒你時,見你血染長衫,又深感擔憂,故而跟了來。”

賀靈鈞怔了怔:“擔憂?”他突然哈哈大笑:“擔憂?擔憂我什麼?陸文帛,貓哭耗子我見得多了,象你這麼會作戲的,還是頭一遭碰上。”

年輕人彷彿沒有聽出他話裡的諷刺,繼續道:“你毒死主上,可是為了救方陌?”

少年笑聲突止:“什麼?”

陸文帛神情複雜:“這麼些年,主上與師父在山上一直相安無事,據聞你與主上還有一段師徒情份,怎麼小陌一失手,你竟犯下了弒師之罪?而主上歸天後,小陌毫髮無傷的逃出了牢籠,難道不是你與朝廷所做的交易?”

賀靈鈞收起笑容,冷冷道:“那又怎樣?”

陸文帛搖了搖頭,覺得這孩子戒心太重,忍不住向他走去:“讓我看看你的傷吧!”

少年卻不領情,後退兩步:“不勞費心!”再加上一句:“暫時還死不了。”

兩人說話間,卻聽得一陣踢踢踏踏,一頭小鹿從樹後冒了出來。

也許,這一瞬間賀靈鈞的變化,陸文帛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在見到那頭並不算漂亮的小鹿時,仿似換了一個人。

沒有了刺蝟般警惕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沒有了擅長的面具般的微笑,沒有了滿身的壓抑,少年真誠地勾起嘴角,帶著十五歲孩子應有的天真與歡愉,將那頭衝著他撒驕的小鹿抱進懷中。

背靠著一株樹坐下,賀靈鈞輕輕撫摸小鹿柔順而光滑的皮毛,目光澄澈,神情安詳。

陸文帛心道,這才是真正的你嗎?卻不敢開口,生怕一出聲便會打破這份難得的安寧與祥和。

也許是傷得太重,神智不若往常般清醒,在見到心愛的小鹿那一瞬間,賀靈鈞居然暫時忘記了還有一個人就在此處靜靜地觀望著他。

這片樹林是賀靈鈞無意中發現的。起初只是小時候走迷了路,無意中踏進八卦陣中,險些未能出去。

當時只有十二歲的賀靈鈞在林中轉來轉去,快要急哭了的時候,一頭出生不久、毛色灰暗的幼鹿蹣跚著來到了他的身邊,用那小小的耳朵輕輕地蹭了蹭少年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