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什麼用的。”
周圍很暗,但眼力超群的艾俄羅斯還是看得清他們面前的小桌上放著的不是茶壺和茶杯,而是酒瓶和酒杯,就算他看不到,那股酒味他也能聞到。
“您放心,我不是酒鬼,平時很少喝的……只是今天,我需要它……”紗織的悅耳的聲音裡竟帶著淡淡的笑意,今天的她十分反常。
“……有什麼心事嗎?”艾俄羅斯終於無奈地說出了一句他很不情願說出的話。他實在是不擅於照顧女孩子的心事,穆先生最近在這方面顯然做得不夠好,而他,儘管有些尷尬,但還是不能眼見著不管。
過了很久,紗織才抬眼,定定地看著艾俄羅斯,一雙清澈動人的眼睛似乎在暗夜裡放出了奪目的光。
“您剛才去了哪裡?幹了什麼?”她一句話問出口後突然又沒頭沒腦地改了口,“不,您用不著回答,一個字也不用答,我……不想知道。”
良久,艾俄羅斯長嘆一聲,道:“紗織,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孩子,這些事與你無關,你不要管。”
紗織的星眸中似有什麼東西在流淌,她盯著艾俄羅斯又看了好一會兒,方才幽幽地道:“您不覺得,現在才叫我不要管已經遲了嗎?”
艾俄羅斯也覺得無奈,他知道紗織聽從穆先生授命騙撒加護送智慧聯合的股份授權書來澳大利亞的事。
“如果您是撒加先生,或者卡妙先生,”紗織道,“又或者,是任何一個旁觀者,您會認為我與先生的所作所為能夠全無關係嗎?”
“你不要在乎別人怎麼想。”艾俄羅斯幾乎衝口而出。
對面傳來兩聲紗織的抽泣,艾俄羅斯看見紗織捂住了臉。
“我不能不在乎……”她顫聲說,“我現在正在眼睜睜地看著那麼多不該發生的事發生,看著那麼多不該死的人一個個死去……我看著他們,看著這一切,就像一個與之完全無關的路人,踩著他們的痛苦呻吟、他們的鮮血和他們的屍體一路走過……我感覺到我的靈魂在我這麻木不仁的軀殼裡尖叫、哀嚎!可我就是沒有辦法,我沒法讓自己的身體服從自己的意志,去向那些可憐的人伸一伸手,他們……他們是我殺的!”
“……你知道那些人不是你殺的,”艾俄羅斯有些辭窮,“你用不著自責。”
“對您來說,沒有親手殺人就不用承擔任何責任……”紗織幾乎是哭叫著說,“可對我來說不一樣,不一樣!”
艾俄羅斯一驚,他現在才發覺他和穆先生這些日子所做的事以及對身邊人感受的忽略已經深深地傷害了一個敏感純良的少女的心,他呆呆地坐著,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我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孩子,”昏暗中,紗織臉上的淚水似乎也在發著光,“可我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曾經問過您,是不是相信先生,您還記得嗎?”
艾俄羅斯默然地點頭作答。
“請再回答我一次,您還相信他嗎?”
艾俄羅斯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下頭,然而紗織卻只是搖頭,淚汪汪地看著他苦笑。
“可您的眼神告訴我,您心裡已經有了疑惑。”
“……”艾俄羅斯沉默不語。
“我也願意相信他……”紗織哭道,“我比誰都更想相信他,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替大多數人造福,可現在擺在我面前的事實是,不停地有人因為他而死、不停地有人因為他受害,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紗織的哭聲撕扯著艾俄羅斯的心,他無奈地呆坐在那裡面對紗織的悲哀。
紗織揪著自己胸前的衣服哭喊著:“我知道他是這世上最睿智的人,也知道他和您的理想,可人都是會做錯事的!有些時候我們以為我們是正確的,可我們卻偏偏錯了!錯了!”
艾俄羅斯沉默了許久,才起身,走上前去,輕拍紗織的肩以示安慰。
“……我們沒有錯,”他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我們錯了,那什麼才是對的?在這個亂世,誰能告訴我們,什麼是對的,什麼又是錯的?”
“我……我快受不了了,快受不了了……”紗織靠向艾俄羅斯,哭泣著。
又過了很久,艾俄羅斯道:“有想過換個環境嗎?你不一定非要和穆一起生活……如果接受不了他的做法,你至少可以找個地方逃避一下。”
紗織沒有說話,但艾俄羅斯已經知道了她的心思。穆先生已經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且手足俱殘,身邊需要人照顧,把親情看得比什麼都重的紗織不可能離開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