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卡妙終於作出了決定,他抱起了那個瞎了右眼的孩子。
他沒有把那對獵人夫妻的屍體送回合成人獵人公會,因為他知道合成人獵人公會是不會去替已死的會員辦後事的,所以他選擇將夫妻倆火葬,把他們的骨灰裝在一個盒子裡,由自己儲存。
他把那孩子帶回了基地,給他起名叫艾爾扎克。
他在基地裡把艾爾扎克養到了7歲,就把他父母的骨灰交還給他,把他送了出去,因為他是人類,不能要求他和他們一起守著媽媽一輩子。
艾爾扎克哭得很兇,那是他第一次哭,也是最後一次。
他把艾爾扎克送進一家孤兒院,每半年去看他一次。
7年後,艾爾扎克成了他與人類世界的一條秘密紐帶。14年前在他懷中哭個不停的嬰兒、7年前在他面前哇哇大哭的孩子,現在已變得比很多同齡少年成熟得多,甚至在很多方面來說,他已經是個大人。
……人類嗎?
卡妙望向天空。
雲,是靜止不動的,不像在雅塔卡瑪。
撒加靜靜地看著他,過了很久,才慢慢地開口問:“難道你沒有想過,他有一天會找你報仇?”
“獵人要殺我們,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卡妙閉上雙眼,用喃喃自語一般的低弱聲調說,“死在我們手裡,也是隨時都可能的。”
“他未必像你這麼想。”撒加說。
“那也在你們人類的理解範圍之內,”卡妙冷冷地說,“無論如何,是我殺了他的父母,如果他恨我,我就有責任面對他的仇恨。”
撒加淡淡一笑:“如果艾爾扎克要找你報仇,你會怎麼做?乖乖站著讓他殺嗎?”
卡妙搖搖頭:“我只說有責任面對他的仇恨,僅此而已。”
“……我以前一直認為,我是你認識的唯一一個人類。”沉默片刻,撒加說。
他問得十分小心,只因為他不想和卡妙落個不歡而散,可敏銳過人的卡妙還是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別問,”卡妙生硬地打斷了他,“有些事不是你該問的。”
“可到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哪些事我該問哪些事我不該問。”撒加自問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可卡妙那句話的的確確讓他很不舒服。
卡妙轉過頭看著他:“你要是還想和我們做朋友,就要記住這一點,我不告訴你的,你就一個字都不要問。”
撒加不說話。
“但是,可以告訴你的,我不會對你隱瞞。”卡妙又補充道。
撒加卻扭過臉去避開了卡妙的目光。
“……如果有一天我不做你的朋友了,你是不是就會把我當成敵人?”
他故意把“朋友”這個詞說得特別重。
可卡妙沒有再回答,由於撒加沒有回過頭去,自然也看不見卡妙的表情。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地過去……
夜裡——
撒加看了看錶,已經10點23分了。路尼今天會來嗎?他心裡早就有了這樣的疑問,可他沒有問出口,他能看得出來,卡妙對艾爾扎克絕對信任。有多信任他說不清,總之就是比對他的信任多得多就是了。
其實這並不奇怪,他們認識也沒多久。
這次是沙加和ANER—0045替下了他們,他們又能休息了。
卡妙坐在原地閉目養神,狙擊手除了槍法,對槍手的心理素質和耐性的要求也極高,因此充足的休息是必要的。
耳機裡傳來沙加和雪千代的日語對話,撒加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也能隱隱感到和他有關,雪千代又在說他的壞話了吧?他冷笑,其實他知道原因,可他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因為卡妙沒見得對他有多好,倒是對雪千代更體貼,這個是誰都看得出來的。
可雪千代偶爾與他相遇的目光中總帶著憎惡。
難道女人都是這樣多心的嗎?撒加自嘲地想,可是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這樣想對其他自己認識或不認識的女人都不公平,尤其是他的亡妻伊莉莎不公平。
伊莉莎是個好女人,所以才能綁住生性愛好自由的撒加,要撒加細說伊莉莎的好,不喜歡說話的撒加可能會說上好幾天。
伊莉莎!
撒加驚覺自己竟在這時想起了伊莉莎!
他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他從不在卡妙在身邊的時候去想伊莉莎,那是他心中最不可碰觸的一部分,可現在他竟然不自覺地想起了她。
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