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加坐在他辦公室的大沙發上，手裡端著小半杯紅酒。

他面前的茶几上原本還有一瓶已經潷過的紅酒，可現在已經見底。

儘管如此，撒加仍然是一副悠閒自得的姿勢，好像根本沒察覺他的酒快喝完了。

辦公室裡沒有開燈，他就這樣坐在一片昏暗中自斟自飲……

門鈴響了起來。

“撒加大人，”路尼的面孔出現在門邊的可視屏上，“我可以進來嗎？”

撒加不緊不慢地從茶几上拿起一個遙控器，對著大門按下其中一個按鈕，門便開了。

路尼走了進來。

“坐。”撒加一邊示意路尼不要開燈，一邊指指他旁邊的一張沙發示意路尼坐下。

路尼於是走過去坐下。

“你應該聽到訊息了，我們企業賴以為生的不可刪除資料終端已經被毀了，”撒加又淺啜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倚在沙發靠背上仰面朝著天花板，“從現在開始我是顧不了你了，你趁現在想想以後有什麼打算？”

路尼顯得出奇地平靜，也許是在擔驚受怕中過得太久，他所害怕的那一天真正來到的時候，他反而沒那麼害怕了。

“用不著打算什麼，”他回答，“企業一垮，人類和合成人都會急著把我這個合成人軍隊的兵種設計師揪出來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恨。”

撒加哈哈一笑：“你太悲觀了，就算那些人都恨不得你死，可總有一些人會希望你活著，比如說，急需人才的聯合政府。”

路尼默不作聲。

“企業一垮，以後這個世界就會面臨一個全新的格局，”撒加道，“這對很多人來說，雖然不是什麼好事，卻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但對於包括您在內的董事會股東們卻肯定不是一件好事。”路尼脫口而出。

撒加有些意外地看著路尼，笑笑：“為什麼會這麼說？”

“企業垮了，戰爭結束了，要重建新的世界格局，首先就是要安定人心，”路尼道，“聯合政府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處置挑起戰爭的戰犯，您和董事會的所有股東大人們都脫不了干係。”

撒加呵呵一笑：“是啊，在旁人看來都是這樣，可是路尼，我告訴你，這世上的事並不是想當然那樣簡單。”

路尼不解。

撒加眯起一雙深藍色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著路尼，道：“你相信嗎？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可以準確計算並施以操縱的。”

路尼想了想，點頭。

“可是又不盡然，”撒加立即否定了自己才說出的話，“儘管事情可以算得很準，很多精明厲害又掌控著全域性的大人物到最後仍然免不了要陰溝裡翻船，你知道為什麼嗎？”

路尼不語，不一定是不知道，只是不願去想，也不願去答。

“因為人，”撒加接著說，“人是這世上萬事萬物中最多變最不可捉摸的因素，不管什麼事，只要有了人的參與，都會變得不確定。”

路尼一動不動，默默地聽著。

“所以我從來不算事，只算人，”撒加又道，“只要算準了人，事，不用算，就盡在掌握了。”

沉默許久，路尼方才開口道：“謝謝您的教導，我會記住。”

撒加再次仰面盯著天花板，臉上的微笑已漸漸退去。

“這世上這麼多紛繁複雜的事，其實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遊戲罷了，”他面帶著一種難以捉摸的神色，喃喃地道，“智慧聯合，這個集中了一切權力、財富和人類最極端慾望的大帝國，說穿了，不過就是人類遊戲盤上的一顆小小棋子而已。”

路尼蹙眉，似乎是在思索撒加所說的話。

撒加再次轉過臉看著路尼，臉上又泛起一絲怪異的微笑：“既然只是一顆小小棋子，就不用太把它當回事。你看，我就從來都不把它放在眼裡，對吧？”

……

從撒加的辦公室裡出來，路尼一路沉思著，他不明白撒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些莫明其妙的話，當然，他說這些話是有所指的，可“所指”的是什麼呢？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智慧聯合上下雖然極力封鎖不可刪除資料終端被毀的訊息，但聯合政府卻巴不得這個訊息一下子傳遍全世界，在這個分歧上，智慧聯合已經失去了和政府對峙的本錢。失去了不可刪除資料終端的智慧聯合不僅僅是失去了對全球的資訊壟斷，置於終端中的主系統被毀也使這個勢力範圍遍及全球的大企業陷入一片管理混亂、生產停滯的狀態，很多旗下的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