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加隆管不住他那張嘴,又嚷開了,“你可千萬別誤會啊!我希望他活不是為他,是為我家老大,我本人對他沒什麼興趣啊!”
“我會盡快將家母記錄裡剩餘的部分解開,興許會找到治療的辦法,”穆先生道,“只能說盡力而為吧,不過我倒是知道有緩解和減輕痛苦的藥物,特別稀少,價錢也不是一般的貴……”
“交給我!”莎爾拉自告奮勇,她還記著卡妙對她的救命之恩,“你回頭把那些藥名告訴我,需要多少我都一定想辦法弄到。”
這樣藥物的供應問題算是解決了,可穆先生一直糾結著的眉頭還是沒有舒展開來。
“撒加,我的朋友,”他再一次抬頭看著撒加問,“你再想想,我們倒是願意用盡一切心力救他,可這樣,真的對嗎?”
撒加看著他不說話。
“我曾主張用自己的一切力量救人,”穆先生喃喃地道,“可是像卡妙那樣,讓他為了那可有可無的生的希望而活著受那些我們所不能體會的痛苦……真的對嗎?”
“……”
也許阿赫巴尼亞綜合症真如穆先生所說的那麼可怕,以致於視人命重超過一切的穆先生此時也變得相當消極,可是撒加依然沒有動搖,他只有一個信念,就是讓卡妙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治好他。
他分不清這樣做是為了卡妙還是為了自己,或者孰多孰少。也許他腦子裡曾閃過和穆先生一樣的念頭,不管怎樣,他的意願並不代表卡妙的意願,而自己既然決定了好好愛他就得尊重他。
可是,如果卡妙選擇死亡,自己還能任由他去死嗎?
走在走廊上,撒加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他似乎一直忽略了這個問題,因為卡妙向來比誰都堅強,只要給他一丁點生存的理由,不管有多麼艱難,他都會咬牙撐著活下去。
可是,現在在他的心裡,他還有活著的理由嗎?
撒加閉上眼睛,回想著在雨中卡妙與他對視時雙眼的空洞與神情的麻木,他一時還猜不透那代表什麼。
他只能確定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卡妙,可卡妙呢?
想著,他推開了面前的門——
卡妙躺在床上,很靜,靜得就像睡著了。
但是此時此刻,看到他的人,大概都不會認為他是在睡,而會認為他已經死了。
因為他是睜著眼的,而且睜得很大,一雙冰藍色的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裡凸出。
……幾乎要凸出的雙眼,就和昨夜雨裡一樣空洞無神,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天花板。
沒有把眼睜得這麼大入睡的人,只有把眼睜得這麼大的死人。
當然,把眼睜得這麼大的人也可能還活著,可是在正常情況下,誰也不會這樣大睜著眼一眨不眨的。
撒加看著躺在床上的卡妙,同樣睜大了眼睛。
他聽到了!
這是撒加腦中反應過來的第一句話。
卡妙,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他們全都知道卡妙此時身體相當虛弱,所以在離他房間不遠的地方談起話來也非常放心,可是他們所有人,包括撒加在內都忘記了一點,那就是卡妙異於常人的聽力。
卡妙比他們預料中更早地醒來,把他們想向他隱瞞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對於自己這方面的判斷,撒加不需要什麼證據,也不需要什麼推測,他就是知道。
……怎麼辦?
他看著卡妙,彷彿看著一具屍體,一步步走了過去,緩慢而小心地在床邊坐下。
怎麼辦?卡妙顯然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他該說些什麼?該怎樣安慰他?
撒加看著他,心裡彷彿揪扯一般疼痛,他視為慈母,敬為神明的“媽媽”竟然為了自己的私慾而出賣了他,欺騙了所有的兄弟,他唯一相信的東西,唯一的精神支柱已經不存在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痛苦,恐怕沒人能切身體會……
良久,他慢慢伸出手,覆在卡妙那隻纖細的手上,握定。
“……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事,都不重要,”他終於聽到自己開口這樣說,“已經過去了,從今天開始,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卡妙一動不動,瞪眼凝視著天花板。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現在的他,已經什麼都不剩,只能靜靜地等死。他應該知道自己將要承受的痛苦,如果定律允許,他一定會選擇自已結束生命,可定律偏偏不允許,因此,不管有多痛苦,他只能默默地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