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做不來有用的時候巴巴趕了車上門請大夫,一沒用了就將人扔在路邊的事兒來,少不得給老十解釋幾句,又看向穆仁薛蟠兩個,因這兩個也不算外人,謝氏也沒說什麼讓老大夫們坐自己的車回去的話,只對薛蟠展顏一笑:“委屈薛大爺先和大伯一車,先送了老大夫們回去罷。”
薛蟠渾是渾,基本的禮儀還是懂的,他認了老十做師傅,對這個小師孃自然也不敢大咧咧受禮,側了側身避開,拍著胸脯道:“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有事弟子服其勞,應該的、應該的。”
——連孫老都忍不住側目,這薛大爺自從拜師之後,還真越發上進了?連“有事弟子服其勞”都知道了?
27熱鬧
薛太太和寶釵倒是高興得很,哥哥越發上進了,那個師傅又成了正經武考秀才——雖說一介秀才對於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但好歹比原先一介童生好看,況且那還不是普通的秀才,乃是正經案首,對於哥哥日後,未必全無好處。
又馮家現在有個謝氏,不算正經女主人,但總算有了女眷,薛太太雖是王家嫡女,時下也確實講究嫡庶,偏她生母早逝,多年甚受姨娘照顧,嫁入的又是商家,規矩上頭也沒那麼嚴格,也不覺得謝氏的身份有甚太過不好看的,況薛家除了薛蟠再無男丁,薛太太和寶釵略一商量,拿定主意,親自到了馮家賀喜。
別看馮家平日沒什麼人來往,就是老十來了,和原管家過堂,九死一生遭遇奴僕謀害的事兒傳出去,除了穆家焦家,也就是傻乎乎湊過來的薛蟠,後來又多了個謝氏,不說門可羅雀,卻也是門庭冷落,可新科武秀才的榜單一出來,老十才發現,別看馮家不過小小一鄉紳,卻不愧是在金陵經營數代的人家,那些世交啊親戚啊一下子一群群冒了出來,多是和馮家差不多的鄉紳,還有一家據說是金陵城中幾乎可與薛家比肩的胡家,還是馮淵表姑婆嫁進去的人家,算來還真是親戚——
可惜,馮淵被薛蟠重傷致死時,卻不見這麼一家親戚想起來走動,今兒卻是那位表姑婆所出的唯二兩位按輩分算該是馮淵表伯的都來了,還長輩架子十足地感嘆起來,這個說總算不枉母親這些年一直擔心馮家的獨苗苗,那個說馮淵雖少年荒唐、卻能幡然醒悟,總算沒辜負早年馮家老爺的苦心教導……
這樣兒人,若是原先,老十連敷衍他們一聲都懶得,不打出去都是客氣的了,這現在……唉!虎落平陽龍游淺灘啊!老十嘆了口氣,只悠悠說一句:“是啊,可惜家中那個刁奴可惡,鬧得兩家都十八年不曾走禮了,就是我去年病中,也一時想不起姨婆,倒是盡勞累了穆家世兄忙碌了……”
十八年前,馮家太太還在。
這些世交裡頭,不管多久沒走禮,好歹這點還都是知道的。
老十這話一出,就有人壓抑不住低低的笑,倒是穆仁臉色尷尬得很,湊在老十耳邊輕聲提示:“是姑婆。”
老十看一眼穆仁那一臉尷尬,又看一眼胡家兄弟毫不變色恍若未聞的模樣,作虛心受教狀:“是,不小心記錯了,實在是二十來年不曾見過姑婆表叔們了,一時記不清楚……淵一介粗人,偶爾口誤,表叔別見怪。”
難為胡家兄弟的養氣功夫,依然面不改色:“不怪不怪。表侄用心的是大事業,此等庶務自然是不需用心的。”
一時倒也是和和氣氣的,裡頭謝氏也是和氣得很,面對胡家太太李氏鼻孔朝天一口一個謝氏,照舊言笑晏晏,將眾女眷招呼得無不妥帖,對穆家太太焦家奶奶和薛家母女尤其親近,讓人暗歎一聲果然不愧是謝道臺家的嫡女,雖說家道中落,到底不是尋常鄉紳家女眷比得的。
李氏卻越發不屑她,道臺家的女兒又如何?不過是個犯了法被問罪的過氣道臺,她孃家爹可是長安知府,剛謀到的好缺!
因見不得眾人一口一個馮二奶奶地奉承謝氏,李氏擦了擦嘴角,狀似無意地說起了一出新戲,戲中兩個女子,一個年輕守寡卻堅貞守節,最終謀了個貞節牌坊見官不跪,為孃家婆家的宗族都謀得榮光,還得以過繼族中幼子為嗣,含辛茹苦十餘年,掙了個鳳冠霞帔羨煞旁人;一個□無恥私奔再嫁與人為良妾二房,害得那家好好的男子因為納了正經二房前途受阻不說,那女子還貪心不足謀害主母,結果被髮賣為奴,好好一個良籍女子就此淪落到子孫後代都入了奴籍的地步……
李氏嘴皮子還挺利落的,文采也有那麼點,統共最多兩摺子的戲,給她說得頗有趣味,薛太太都聽得嘆息,她也是年輕守寡的,幸運的是好歹還有著一男一女的親生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