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視線落在那塊無字的墓碑上,“他們不能容忍我娘和一個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的人在一起,所以他們要挾她,如果她不離開我爹,他們就把爹的下落告訴朝廷。等我生下來之後,他們把我送給了別人,買通關係讓娘混入了當年同批的秀女送入宮中。所以……”他緩緩轉過身看向身後的林正楠,忽然笑開,“我是見不得人的存在。”
風輕輕撩開雲彩,一縷陽光打在柳杏生的臉上,雖然暖暖的卻好像照不進那雙笑著的眼睛裡。他習慣性的取出墨竹扇搖了搖,依舊的溫文爾雅卻再不似從前那般超凡脫俗。滿身疲憊,都是累累世俗綁上的沉沉枷鎖。
林正楠的心裡像是被撒下了一波青草的種子,快速的生根發芽,卻不過長了寸長之後驀的收住,明明有什麼呼之欲出但終究塵埃落定。
“為什麼要騙我?”良久,他只問出了這句話。
如果被人拋棄就是你難於向我開口的原因,那過往多少年的相知相伴算什麼。如果你要《通慧集》替喻泉報仇,我不會阻攔你,哪怕你的敵人是整個武林,到時候我也只會靜靜的退出站在一旁,因為你不知道曾經是你給了我一路走下去的勇氣。
可是你騙了我,你讓我怎麼原諒你。
柳杏生注視著林正楠的眼睛,那裡面已經沒有一個少年對他的信任與依賴。可是你不會懂,我比你想象的更見不得人。
“你還願意相信我嗎?”明明知道答案,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而後又忽然輕輕一笑,補上一句,“如果沒有他。”
臉上的平靜只應一個“他”字就被打破,林正楠轉過身避開柳杏生的視線,“這和別人無關。”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停在枯枝上的鳥撲騰了下翅膀,落下一根灰白的羽毛,轉眼間淹沒在交錯的枯藤之中,就像這些年輕的心,柔軟總是一閃而過,示於人前的永遠是故作的堅強。
僅僅一牆之隔,一個黑色的身影無聲無息的施展輕功,轉眼已停在了一街之外的蕪柳湖畔。他在樹下負手而立,腰帶的一抹亮紅宛若一朵冷豔的牡丹,在綠柳之間孤傲的綻放。
“谷主,凌雲幫的人已經離開桃花嶺了。”嬌小的女子不知何時立在了他的身側,看向他的眸子湧動著說不清的情愫。
蕭天翊沒有回頭,印著湖面的眼睛比湖水還要深邃。“為什麼要把他的訊息透露給凌雲幫的人?”
白雪聞言單膝跪地,“屬下以為,谷主既然已經決定離開他,那麼從此以後他就是我們的敵人。讓六派之人作鷸蚌相爭,對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
“起來!”蕭天翊突然喝道,疲憊的閉上眼,“你不要這樣逼我,我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會再回頭。”
白雪依舊維持跪姿,只是口氣不再是下屬的恭謹,“那為什麼看到凌雲幫的人進了桃花嶺,就立刻折回來救他?”
蕭天翊不語,他不知道怎麼回答白雪,也許是他不能回答。他將她從地上拉起,握住她纏著手紗的右手貼在自己的臉上,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甚至有點乞求的味道。“給我點時間。”他淡淡的開口,“哪怕不為天下,為了你我也一定會做到的。”
…
晨露微寒,溼了一蕊嬌花。
雞鳴破曉,碎了誰人幽夢。
林正楠醒過來,他竟然在柳家廢棄的臥房內和衣睡了一晚。身上蓋著柳杏生的外衣,柳杏生蜷縮在床角還沒有醒。
他掀開衣服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力氣已經恢復了一些,只是潮溼的空氣讓身上的外傷隱隱的有些痛癢。
“你去哪?”還沒走到門邊,柳杏生突然叫住了他。
他看著緊闔的房門怔愣了一會。去哪?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找《通慧集》,要找傅如海,可是偌大的一個江湖,人海茫茫去又應該去哪裡尋找?
柳杏生看著他單薄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去子淳家吧。我送你去。”說完又連忙接道,“你傷的太重,必須找個安全的地方好好修養。你放心,把你送到之後我就走。”
林正楠轉過身著他。何苦解釋,我又沒想過要懷疑你什麼。什麼時候起,我們已經變得這麼生疏了。
“那你呢?”
“不知道。也許還會找下去,也許找個地方隱居。”柳杏生答道,臉上一片坦然。
林正楠倚靠在門邊,蓋住了門縫透進來的晨光,黑暗在他臉上蓋上了一層厚厚的影子,“杏生,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之間沒必要變成現在這樣。”
柳杏生忽然笑了,笑的有些悲涼,“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