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一見院中的場景,便停了腳步。
李建成轉身,抬眼看了看朗朗晴空,驕陽中天,道,“明日,我始終相信你。”
說著,便帶著魏徵走了。
歐陽明日看著他的身影,忽然覺得眼底一陣酸意,低了頭,方才體會到心中淡淡的甜。
隨後而來的李元吉看著歐陽明日,張了張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只得嘆了口氣,跟在魏徵身後走了。
待歐陽明日再抬眼,才見秦王正站在庭廊邊上。
“先生,你若答應不回大哥身邊,我可以派人送你和令尊令堂一起回四方城。”
歐陽明日聞言,露出一絲笑意,只是眼底寫滿了嘲諷,“然後呢?然後你父皇再下一次命令,到四方城捉拿逃犯,斬草除根?”
秦王不語,心中卻知道他所說不錯,依父王的個性,既然不能加以利用,就不會再放他回去。
“再說,秦王雖然手下留情,保下了我爹孃的性命,但亡我城池亦是血海深仇。秦王就不怕我當真去投靠了突厥?”
秦王皺眉,若果真如此,就算惜才如他,也不得不痛下殺手了,得不到他的才能,至少比讓他將才能貢獻給對手好。
“罷了,既然來了,這一局棋若不下完,在下亦不甘心。況且如今秦王肯交出兵權,皇帝也放下些心防,下能在秦王帳下安身,也未嘗不是一條退路。”
秦王苦笑,“我交出兵權,不正是拜先生所賜麼?”
歐陽明日不語,只是絞著金線,悠然而望。
“我在洛陽施仁投政,爭取民心,先生卻在江南開堂論學,廣收門客。凡是崇政伐武、贊太子品性者皆擢選進太子東宮,授予官職。不過月餘,江南文人墨客人人傳誦‘為將者打天下,為政者守天下’之言論,如今天下人言,十之七八皆出於此,太子的民望也是水漲船高。先生好一招妙棋。”
歐陽明日淡笑,道,“秦王自解兵權難道是為了這個麼?”
秦王的臉色一陣難堪,卻不再說話了。
歐陽明日又道,“秦王自解兵權,乃是因為有傳言上次突厥忽然攻打大唐,又在你秦王出兵之後忽然退去,這一切,都是秦王一手操縱的。”
“什麼?!”
旁邊忽然傳出人聲,二人抬頭,竟是去而復返的李元吉。
原來李元吉想著歐陽明日明明向著建成,此時卻忽然投向世民,其中定然和李世民脫不了干係,因此去而復返也是想問問,是不是歐陽明日有什麼說不出的苦衷才受制於人。若真是那人為難,李元吉定會想辦法周旋。
卻不想,剛折回來,就聽到這樣的訊息。
“你竟然跟突厥人勾結在一起?”
李世民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卻又被李元吉打斷,“難怪,上次父王那麼生氣,好幾天不見你,朝中大臣都說你要失勢了,卻剛好突厥來襲,逼得父皇不得不用你。我就說哪有那麼巧的事,原來、原來都是你。”
秦王看著元吉被怒氣燒紅的臉,眼神裡閃過一絲哀傷,卻忽然笑了,“是又怎樣?”
李元吉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領,“你瘋了!這件事若是被父皇知道了,你就死定了。”
李世民看著他,眼神柔軟下來,“放心,他沒有證據。”
“你!”
“況且,現在我已經自己主動解了兵權,父皇對我放心不少,即使有些傳言,父皇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你這個瘋子!”
“元吉,你聽我說……”
“慢,所以,你自解兵權並不是因為你想通了,而是不得不放棄,你這是以退為進,是不是?”李元吉的眼神忽然冷了下來,剛聽說李世民自己釋了兵權,還以為他終於想通了,心中忍不住欣喜,原來這一切不過又是個陰謀。
李元吉鬆了他的衣領,看著李世民的眼神讓李世民心痛到不敢直視,卻不得不看。
長痛不如短痛。
“所以,這天下,你還是要爭的,是不是?”
“是。”
李元吉笑了,上前兩步,右手撫在李世民的胸口上,低聲道,“這江山有什麼好呢?有什麼好呢?二哥,你知道麼,我恨死了這江山,他把我最愛的二哥弄丟了。你現在,這裡,”李元吉輕輕點了點他的胸口,“還有心麼?”
李元吉看著李世民的眼睛,眼中漸漸泛起一絲霧氣。
“元吉……”
李元吉猛地推開他,轉身道,“我只希望你將來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