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只能選擇沉默。
除非……,昨晚兒子鄭顯的話提醒他,不止只有御駕親征一個選擇,他鄭拓,赫族除了赫帝馳外,最英勇的大將軍,可以代替帝王,力挽狂瀾。兒子甚至自動請纓,願為先鋒,隨軍出征。兒子對帝國的忠誠深深的打動了他,但兒子不可能知道,他與赫帝馳之間,有一層消融不掉的隔閡,這隔閡影響著他,在他對赫族的忠誠和自己的良心間左右搖擺,他最終過不了自己的這一關,選擇在入關後交出兵權,並暗暗發誓,此生再不帶兵。
赫帝馳對此並非一無所知,他縱容著鄭拓,用這種方式慢慢的彌補這層隔閡。
退朝後,赫族顯貴一起來鄭府,他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赫朝的安危綁架鄭拓,讓這位將軍進退兩難。
東來殿內,宗契修身著湖藍色的直領朱子深衣,同色鑲銀絲的寬腰帶,隨意的系在腰側,寬大的袖籠捲到肘處,肘部抬起,手腕憑空懸起,運筆縱橫自如,全身之力集註在毫尖,正在臨摹一副晉代米芾的字。
赫堯度在他身後看了一會,直到一副字臨摹完,宗契修才長舒了口氣,把毛筆放回硯臺處,雙眼神采奕奕,毫無誠意的道歉道:“看到名家書法,實在忍不住,起了臨摹之意,還望王爺莫怪。”
這事他不止幹了一會,除了字外,還有畫,只要宗契修能入得了眼,不管什麼時候,也不管赫堯度在不在場,他定要臨摹出一幅,有時候還會赫堯度還會為他洗筆研磨。這不大的東來殿,儼然成了宗契修的一方書房。不過,他做事很有分寸,從不把臨摹的字畫帶出東來殿,都是團成一團,扔在牆角,自有小太監每日一打掃,集中在爐子內燒燬,以免外流出去。
他到院子裡洗了手,雙手擺在太陽下面曬乾,看赫堯度沒有像往常一樣,品評他臨摹的字,不免奇怪,問道:“今兒有什麼事惹你不高興?”
赫堯度搬了張椅子,同他一起曬太陽,明亮的陽光刺的眼睛睜不開,他眯了眯眼,低聲自語道:“大哥打了敗仗,父皇要御駕親征。”
他從未跟宗契修談論過朝事,特別是兵部的事情,他顧及宗契修的身份,不願讓這些雜事影響到他的心情。
“哦!”宗契修沒有他想象的那麼激動,只是不鹹不淡的說,“難怪你心事重重。”
赫堯度低聲道:“是啊!陝西山高路遙,父皇這麼大年紀,實在不宜親征。”
宗契修說:“指定監國的人了嗎?”
“什麼!”赫堯度詫異的問道,他只擔心皇帝御駕親征的事情,還沒想過赫帝馳出征後,朝政由誰來處理,按古法,理應由太子監國,但太子還在禁閉中,已經三四個月不問朝政,其他的大臣,只是負責各人職責範圍內的事情,丞相蒲峰載就是個老好人,什麼事情都不直接做決定,全部交由赫帝馳處理,也從不對聖上的旨意有任何的異議,被朝中大臣稱為和麵老人。
宗契修笑道:“最近朝中有什麼事非得皇帝親自主持的嗎?”
赫堯度轉過身體,對宗契修瞭然一笑,道:“多謝表弟提點。”
宗契修感慨的說道:“謝我什麼!是謝我能替皇上御駕親征,還是謝我能一夜間變出件讓皇帝頭疼的事情?”
赫堯度握住宗契修的手,這隻養尊處優的手因為成日裡整理東西,到九方殿丈量尺寸、到物料部挑選建材,手掌和指腹處起了層老繭,摸著手心酥酥麻麻的。赫堯度愧疚於答應他的事情還沒做到,現在反而要他替他分憂解難,愧疚道:“謝你替我大赫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宗契修猛地站起來,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驚起了白玉蘭上的雀兒,撲稜撲稜著翅膀飛了起來。他直直的往屋外走,把剛才臨摹的那副字揉成一團,隨手扔到一邊,埋頭幹起活來,再也不理會赫堯度。
赫堯度早已經習慣他這時喜時憂的性子,他跟上前去,站在宗契修的身後,面露不忍之色,輕聲說:“我知道你心中苦悶,只是時機未到,恐怕還要在等段時間。”
宗契修回頭展顏道:“你能有這份心,我已經很感激了。只你提到時機一事,我倒覺得此時有個好時機,就不知王爺肯不肯向皇上提起。”
“哦?”赫堯度問,“什麼時機?”
宗契修想了想,嘆氣道:“也不算什麼,我仔細想了想,未必對天下漢人有益處。”
赫堯度說:“你說出來,我們一起參詳。”
宗契修點頭道:“剛才我說,朝中要有件大事非皇帝親自過問不可,不知王爺準備提及哪件事
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