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白光一閃,一柄長劍帶著晨曦將到的涼薄之氣橫上了我頸邊。
本王怔住,周圍突然火光大盛。
草屋後,樹林中,一簇簇火把的光彷彿一瞬間亮了起來,一層層烏壓壓的人群像戲法變出來的一樣,眨眼間,將我和雲毓圈在中央。
山頂的風中,雲毓握劍的手衣袖飛揚,手舉兵刃的兵卒向兩側讓開,從人群裡緩緩走出兩人,一人穿龍袍,束帝冠,是我的啟赭堂侄。另一人一身墨藍色官服,面容平靜,是柳桐倚。
我聽得柳桐倚的聲音道:“叛王景衛邑,你已無路可逃,認罪就縛罷。”
啟赭的目光望向這方,竟帶著一種說不清的急切與擔憂。
難道,是雲毓察覺了本王是臥底,啟赭和然思為保本王,有意演戲?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動了動,便聽見啟赭的一句話急切地脫口而出——
“阿毓當心!”
我的眼前有些飄忽。
人群之中,我並未看見宗王。
雲毓的微笑在火光映照中十分清晰:“懷王殿下,是你自己束手就縛,還是我動一動劍,你拉我下山崖,你我同歸於盡?”
我方才發覺,我和雲毓站的這個位置,十分靠近懸崖,只要我拉著他瞬間向下一倒,就會一同跌下崖去。
啟赭緩緩道:“景衛邑,念在你是朕的皇叔,你若束手就縛,朕饒你不死。”
四周靜默了像有一輩子。
我閉上眼,嘆了口氣:“螻蟻尚貪生,皇上說饒我不死,希望能做到。”
再睜開眼,我向雲毓道:“雲大夫,你我站在懸崖邊,怪險的,萬一一個沒站穩,栽下去了,我死有餘辜,賠上雲大夫,便不划算了。你我還是向裡邊走走罷。皇上若是不放心,可以叫一個兵卒上前,先把本王捆了,雲大夫再松劍。”
四周再靜默片刻,兵卒從中快速跑上兩人,將本王牢牢捆住,那把劍終於放了下來。
我看著雲毓拋下劍轉身走向人群。啟赭上前一步,火光之中,兩兩相望。
雲毓的臉上與眼中神情變幻,我之前從沒見過他這種神情。
啟赭又再上前一步:“阿毓,你手臂傷了?”他抬起手,雲毓後退一步,望著他,眼中火光閃爍,復又垂下眼簾:“皇上,我答應做的事情,俱已做到,望皇上也能記得曾答應過我的話。”
啟赭注視著他的雙目:“朕,從不食言。朕答應你,不殺雲棠。”
眾目睽睽之下,二位如此眉來眼去,是否應當收斂一點。
雲毓道:“多謝皇上。臣既是亂臣之子,按律是否也當入刑部牢房候審?”
啟赭嘆息道:“你為何總這麼……”那句嘆息可能在眾人面前說覺得不合適,嚥了,又道,“叛王景衛邑落網,是你的功勞。朕一向賞罰分明。”
雲毓道:“本是柳相的計策好,臣不敢獨攬此功。”
火光,兵卒,本王,陪襯在一旁,都好像有點多餘。
啟赭回身看我,皺起眉頭:“景衛邑,朕一直不明白,你為何要造反。你即使造反成了,按宗法規矩,你身有殘缺,也坐不了帝位。”
我道:“世上本就只有成王敗寇,沒什麼一定要遵守的規矩,所謂身有殘缺者不可為帝的宗法規矩,既然先人可以定,如何今日不能改?我這個跛子為何便做不得皇帝?”
啟赭挑眉:“皇叔一直這麼瞧得上自己。”
我道:“皇侄過譽。”
作者有話要說:貼上這章,頂上鍋蓋。
33
33、第三十三章 。。。
刑部大牢中有一股陰涼的黴潮氣。
本王進的這間牢房和尋常的牢房不同,走一條單門的通道,一路層層把守,內裡有四間牢室,我被押進最裡面一間。
牢房中倒寬敞,靠牆砌著一張磚床,有鋪有蓋。牢房正中擱了張木桌,牆上僅有一個氣孔,無窗,分不清晝夜,點著一盞油燈,黃澄澄的,亮光還夠使。
牆角邊置有一個馬桶,沒個遮蔽物,大小解時不免會被一覽無餘。
本王的外袍被扒下,套了身罪衣,手腳都被上了鐐銬,鐵鏈子有桌腿那麼粗,腳上的鐐銬鐵鏈一頭被死釘在床尾與馬桶之間的牆上。鏈子長度都丈量好的,能夠得著睡覺用馬桶使桌子吃飯,比桌子再遠一些,就不行了。
本王在牢中蹲了約莫半天多之後,氣孔裡透進的光還亮著,就有人來探望。
來看我的那個人竟然是楚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