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

唐冬蘭驚叫著要跑過來，被山寨裡其它人給拉住，那邊小酒釀「哇」地一聲爆出刺耳的哭聲，「三當家……嗚……你們不要殺他！」

顏璟低頭，就見一枝弓弩中射出的短箭正中胸口，順著箭身流出來的血液，是墨一樣的黑色，手臂和腿也漸漸麻痺失去知覺，想來這些箭上都是餵了劇毒的。

周圍一片安靜，不知誰大叫了一聲，「打死他！」

那些人一下子都衝了上來，山寨裡的兄弟攔都攔不住，顏璟一隻腳跪倒在了地上，背上又是幾下燒灼一樣地疼痛。

從圍著的人縫裡，顏璟看到小酒釀從那人手裡掙脫開來，掉在地上，然後跌爬著要往自己這邊來。

「嗚……不要傷害三當家……你們這些壞人……不要傷害三當家……」

顏璟伸手推開圍上來的人，想去把小酒釀抱開，但雙腳沒了知覺，站起來就重重跌了下去，然後有什麼重重地刺穿胸口，一口氣沒能提上來，喉口湧上大量腥鹹血液，一張嘴全噴了出來。

「不要看……小酒釀……不要看……」

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鮮血如雨一樣地四散飛濺，就看到那些人臉上帶著仇恨與某種興奮，不顧一切地舉起手裡的東西，然後落了下來。

顏璟一心想著讓人把小酒釀抱開，不要讓他看到這樣血腥的一幕，但是張嘴除了讓大口大口泛黑的血液湧出來，再發不出聲音。

當身上的疼痛漸漸離去的時候，腦海裡莫名地顯現出和秦燦第一次見面時那劍拔弩張的場面。

那個時候，誰也不知道，這個看起來笨笨、又有點滑稽、還非常欺軟怕硬的聒噪家夥，竟然會就那樣一點一點佔據了自己的心裡最重要的位置。

「那天在書房……你親的是誰？」

「是你……」

「誰？」

「是顏璟。」

「我知道這樣對不起岑熙，但……我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要親近這副身軀……想要親一親，抱一抱……」

「那麼你呢？你心裡抱著怎樣的念頭？告訴我……今天，我們就都說個清楚……」

「嗯？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是不是覺得這隻蠢猴子真夠噁心的，居然對個大男人起了這種非分之想？……是啊，連我自己想想都起雞皮疙瘩，何況明明你這身體是岑熙的，但我還是忍不住……」

「菜菜就是一棵踩不死的野草，哪裡倒下，就哪裡站起來，哪裡失敗，就從哪裡再開始……就算他心裡會難過、會失望、會想要放棄，但只要他還活著，就絕對不會輕易放手。」

「所以你不要再糾結自己了，我去向岑熙磕頭賠罪，我去向他以死謝罪，都是我，全都是我，你應該好好活下去，不是為了岑熙，也不是為了贖罪，你現在就該好好活著，因為你是顏璟，你是顏璟啊……」

「相信我，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讓你有事的！」

不管怎樣……

斜陽隱到了山後，和山頭接連的天際依然通紅如燒。

以為自己殺敵除妖的人們，扛著東西轉身下山去了，只餘空闊校場悲慼起伏的呼喚聲。

「老三──！」

「三當家！」

顏璟面朝下地趴在校場地上，身上插著好幾枝短箭，以及數之不盡的砍傷，一截兒臂粗的木樁子，直直從胸口刺了下去。

風捋過他略有些凌亂的髮絲，幾根飄到他未能闔緊的眼睛上，那對失去了焦距的眼眸，似還望著遠處……那裡有一條山路，彷佛一條白練穿過整個雲龍山……

「三當家……嗚……三當家你不要死……」

小酒釀趴在顏璟身上喚了半天，但都沒有把他喚起來，顏璟就這麼一直「看」著那裡，彷佛在等著誰一樣，而自他身上流下的血液，在他身下幾乎匯聚成流，緊接著，又盡數沒入了地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