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江東籬聽見自己乾澀平板的聲音響起:“今天到此為止,明日再接著審。”
秦逸聞言知道他已心軟,頓時大喜過望,連忙抓緊這轉瞬即逝的良機,急切地道:“父親,你別丟下逸兒,逸兒什麼都告訴你好不好……你別走,逸兒好怕……”
江東籬耳中聽著他那充滿驚惶的聲音,眼前看著那張悽楚無助的俊臉,只覺越發心煩意亂,一時間竟怎麼也無法硬下心腸不顧而去。然而要他就此反口放人,將以往種種過節一筆勾銷,卻一時間無法做到。
何韜在一旁觀顏察色,看出江東籬內心已有些鬆動,連忙在一旁求情道:“宮主,少宮主既然已經答應說出九陽洗髓丹的解法,還請宮主網開一面重罪輕罰。這地牢陰暗潮溼,少宮主受過刑訊身子太弱,恐怕抵受不住,萬一生了重病可就不妙了。”
江東籬正自猶豫不定,聞言便順水推舟道:“既是如此,你便命人將他帶回……帶到我房間去。”一語出口,自己也是一怔。
他本擬命何韜將秦逸送回他自己房間的,然而話到嘴邊的那一瞬,竟然鬼使神差地改口讓人將其送到自己房間,好像剛才那片刻間他的舌頭不聽自己控制了一般,就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話已出口也不好再改口,只得暫且如此處理了。
江東籬回到自己房間,吩咐侍僕大好熱水備下傷藥,靜候秦逸被送來。
又過了半盞茶功夫,便見秦逸被兩名侍衛扶著一步步走了進來。
何韜手下的人事先得過囑咐,下手極有分寸,他身上的傷看著雖可怖,卻都是皮肉傷,並未傷筋動骨,因此尚能自己行走。
秦逸被攙扶到外室,便由江東籬身邊的侍僕扶到榻上,為其除去早已被鮮血染得看不清顏色的衣物,然後用溼毛巾細細擦拭傷口,再灑上上好的傷藥。
那傷藥乃是藥堂秘製,效果雖然極好,灑在傷處卻頗有些痛楚。秦逸若咬牙強忍,也能令自己不發出絲毫呻、吟聲,然而,他轉頭看了看毫無動靜的內室後,卻放任自己大聲呻、吟起來。
江東籬在屋內翻著一本書,耳中聽著秦逸特有的略帶軟糯的呻、吟呼痛,只覺心一揪一揪的,不自覺便把全部精力放在外面的秦逸身上,手中的書一個字也看不下去。
過了半晌,他終於聽不下去了,把書一摔大步走出去,恨鐵不成鋼地斥道:“不就是上個藥,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再叫把你重新送回刑堂去。”
秦逸見他口氣雖嚴厲,雙目中神色卻頗為柔軟,知道他言不由衷,心中不但不懼,反而有幾分得意,一雙發亮的桃花眼斜瞅著江東籬,不無委屈道:“逸兒真的很痛嘛。父親好狠心,竟然真讓人刑求逸兒……”
江東籬被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一瞅,頓覺心跳漏掉一拍,連忙勉強自己轉過頭去,冷聲道:“痛也給我忍著。你逼宮囚父罪大惡極,只讓你受點皮肉之苦已經是重罪輕罰了,又有什麼可埋怨的?”心中卻不自覺地回味著方才秦逸撒嬌時的軟糯聲調,只覺心中某處被他的聲音撩撥得癢癢的,從未有過的怪異感覺。
秦逸聞言低下頭去,雙眼卻時不時偷看江東籬一眼。
被那雙桃花眼小心翼翼地看著,江東籬心中有再大的怒火也發作不得,只好板著臉道:“上過藥後就去把九陽洗髓丹解藥藥方寫出來。”
秦逸聞言連忙點點頭道:“逸兒遵命。不過這解藥煉製起來十分繁瑣,而且火候必須掌握好,稍有不慎便會功虧一簣。父親不如待逸兒傷好後,遣逸兒去藥堂煉製解藥,也好讓逸兒將功補過。如果父親不放心的話,可以派藥堂的老人監視逸兒。”
江東籬聞言略一思忖,便點頭同意了。
秦逸好歹是一代神醫蕭靈柩的親傳弟子,由他來煉製解藥自然比其他人更有把握。相信秦逸也不敢搗鬼,畢竟現在局面已經被自己完全掌控,他如果聰明的話,自然能看清形勢,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
當然就算他搗鬼也沒什麼可怕的,反正解藥是給黑衣侍衛和諸位堂主服用的,就算真的有問題,頂多犧牲一個人便能查出來。
這時兩名侍僕已經秦逸全身上下的傷口盡數處理完畢,然後兩人躬身對著江東籬深深一揖,齊齊退到門口。
江東籬立即轉身回內室,臨走前淡淡瞥了秦逸一眼道:“好好養傷,莫要亂動。”
雖然他的語氣與往常一般冷淡,秦逸卻從中聽出了些許關懷的味道心中不由一陣竊喜,暗想能得到江東籬的關切與心疼,自己這頓刑法捱得也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