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文轉身走入轎中,消失在夜色裡。
只有驚愕的百里雪燃呆立在屋內,很久都沒有緩過神來。他只覺得剛才那一刻聶小文的聲音很輕柔,聽上去有些許迷離和憂鬱。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種幻覺,好像看見聶小文穿著雪白的衣服在紅如血色的花瓣雨中翩翩起舞,帶著傾倒眾生的笑容,宛如諦落凡塵的仙子。
關於聶小文的過去,江湖中幾乎無人知曉,他的身世更是一團謎。
四
天帝宮洛陽分壇,竟也是一處雅緻的院落。
北方實在難得如江南園林一般清秀的花園。不大的園子以輕靈為勝,東築假山,面山隔水為廊,廊盡度橋,建水榭,旁列小築,名隱如舟。臨流有漪瀾亭,池北花牆外為聽雨樓,與池南倒座高下相向。
亭臺山石,臨池伸水,如浮波上,得水園之妙,又能以小出之,故山不在高,水不在廣,自有汪洋之意。而高大建築,復隱其後,以隔出之,反現深遠。而其緊湊蘊藉,耐人尋味者正在此。
楊睿很喜歡這座園子,他覺得這院子就像小文,不顯鋒芒,卻蘊著一種神秘的氣質,水波不興淡若蓮香,卻可以讓人不知不覺沉迷其中流連忘返。
今天楊睿坐在漪瀾亭中,微笑著品著手中的香茗。聶小文垂手肅立在他的身旁,低著頭,一身白衣,隱隱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幽香。如果池中種了蓮花,花開時也不過如此吧。楊睿用眼角的餘光看不清他那蒼白的臉上是何種表情,通常會是沒有表情。聶小文好像是沒有喜怒哀樂的人偶,但是這個人偶不僅會服從主人的命令,還會說話,會自己思考問題。
“小文,昨晚你隻身去見百里雪燃,難道你不怕他會殺了你麼?”楊睿地語氣中自然流露出一絲關切。
聶小文恭敬地回答:“讓少主擔心了。不過沒有十分把握的事小文是不會去做的。”
“他一定試探過你究竟會否武功。他沒有傷到你吧?”
“少主果然料事如神。不過百里雪燃只是打了小文一個耳光。”
楊睿突然伸出右手,撫上聶小文的臉,“是哪一邊?”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做出這種奇怪的舉動,但是他很喜歡那種感覺。聶小文的臉是溫暖的,並不向看上去那麼冷。
“是左邊,少主。”聶小文的語氣如往常一樣平淡,他並不躲避楊睿的手,他不可以躲開,也不想躲開。他的手好大好溫暖,就算自己只是他關心的一件物品也好。但是他把這種感覺深深藏在心中,任它在歲月中沉澱,越積越濃。
“小文,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冷淡?”楊睿有點失望地收回手,“有的時候我甚至懷疑你是否有感覺。”
“少主,如果沒有您,小文一輩子也不過是夫人的一個小廝。是您給了小文如今的一切,這份恩情小文會銘記於心的……”
“我不是讓你說這個。”楊睿仔細地看著聶小文的臉,希望從那裡能看到一絲感情的波動,但是他什麼也沒有發現,“你到底會不會痛?你會哭嗎?你會笑嗎?”
“小文當然感覺得到痛,在夫人身邊的五年,痛是每天都需要忍受的滋味。”聶小文說得很緩慢,似是不願再將那段非人的經歷從記憶中復原,但是一字一句都講得很清晰,因為那種經歷他根本無法忘記。頓了一下,他接著說,“那一天小文在海邊等少主的船,天下起了雨,小文以為少主的船不會來了,小文哭了。”
“那你笑過嗎?”
“少主想看小文的笑,隨時都可以。就算是想要小文的性命,小文也會心甘情願地奉上。”
“我想看你快樂的笑容,你能做到嗎?”楊睿很認真地問。
聶小文一愣:“小文希望會有那麼一天。”
少室山下。
四海樓。
北方開始下雪,雪花輕輕地灑在窗子上,宛如情人的細語。
百里雪燃坐在四海樓上慢慢地喝著酒,彷彿是在欣賞飛雪飄零的樣子。
但如果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拿著酒杯的手略微有些顫動。隱隱約約的,顯然是精神高度緊張。
這是為什麼呢?
原來酒樓上坐的不是一些尋常的客人。他們是十二個穿黑衣的人。他們零散地坐在百里雪燃的周圍,看上去顯得雜亂無章,其實卻是一種嚴密的陣式,充滿殺機的陣式。他們只是在等最有利的時機出手。
百里雪燃沒有動,因為這是他最有利的姿勢。
他們已經這樣對峙了將近一個時辰了。
突然,百里雪燃手中的酒杯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