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你又在逞強了!”阿軒先出來,搶了我手裡的東西去,連辯駁的時間都不給我。
“是錢大人府裡要水麼?我和阿哥就可以了,您去吃早點。”安然也跑了出來,還穿著裡衣,拿了手裡的棉襖就給我披上,“您身體不好,就不要出來。”
我皺起眉頭,咳嗽了兩聲:“你們不要以為我快死了好不好?”
“哎呀,我們哪敢哪?您自己這麼折騰,不用我們以為了吧?”安然的嘴比較毒,笑嘻嘻的說話。
“你……”我看他,他也頂回來,我笑了起來,“好好,我是不頂用了,我回屋裡吃閒飯。”
“這話不是我說的。”阿軒大聲說,一刻的功夫已經灌了一缸水。“安然,快點過來幫忙。別老作弄你爹。”
我笑著,又咳嗽了起來。
“你看你看!”阿軒的聲音已經開始不高興的響起來,“你以為你還是當年的將軍啊?武功給廢了,身體也搞垮了,又被人發配到這天不著地的地方,你——”
“好啦!你也少說兩句,別以為比我早生出個頭就當自己是大哥了!”
我咳嗽著退回屋內。
我受苦無所謂,卻沒有想到,孩子竟然也被牽連了進來。聖旨一下,單家所有男丁都被髮配到這最慘烈最悲壯的地方來了。
那是貧瘠無法形容的地方……
那是生不如死的地方。
發配來的人,都按戶分給這裡計程車兵官員。
這些人,再不是當年的權貴顯赫,寧塔古很迅速的就讓你意識到,你在這裡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
幸運的是錢大人比較善良一些,看在我體弱多病,又帶著兩個孩子的份上免去了我的勞役之苦,就負責教教府裡的護衛,教教各家各戶識字。
我親眼見過那些士兵以狩獵這些人為樂,為了得到一個女子而殘殺她的丈夫,當中強姦孩子。我卻無能為力。
我已經是不惑之年了。
然而,為什麼無法解惑?
我習慣的抬頭摸臉頰上的刺青。
永遠了麼?
就這樣?
“阿爹,我們走了!你記得給屯子裡的娃子們上課。”阿軒在外面叫,我開窗看去,他兩個人已經灌滿了三口一人高的大缸,用牛車拉著,正往外走。
“小心啊,路上。”我揮揮手,也不知道他們看見沒有。
收拾了兩本給孩子們撕得殘缺不全的百家姓,這是我能夠在這裡找到的唯一的書了,我匆匆穿好外衣,咳嗽著出了門。
外面正開始刮冷風,嗖嗖颳著,刀割一樣,讓我痛得痠痛。
這樣冷的冬天,卻不知道那個人怎麼樣……
想必是坐在金碧輝煌的殿內,喝著最好的暖酒,躺在軟塌上,笑看妃子們討好嬉鬧麼?
陽光,一定從屋簷上飛流下來,鋪灑在那樣空曠而寂靜的宮殿間,掩蓋了分外的醜惡和血腥。
“有——芽糖——頂針——綵線的賣嘍——”
遠遠從風中聽見悠長的吆喝聲,賣得都是在這荒蕪的地方稀奇貴重的東西。這裡什麼都缺,缺的厲害,所有的東西價格也高的離譜,往往是那些罪人們存了一年的錢,也不過能買到一盒火石又或者一包鹽的情況。
卻不知道藍鈴怎麼樣呢?
小福已經嫁人了,就留了她一個在府裡。
是否太冷清了呢?
想孩子吧,可惜無法讓她看看這兩小子多能幹。
比楚軒還——
“將軍?!”聽見籃筐呼拉到在地上的聲音,還有人的驚叫,我回過神來,看到七彩的泥丸珠子在我腳邊遛遛滾動著,慢慢抬頭,那個拿著扁擔的賣貨郎正看著我,他又叫了一聲:“將軍?單將軍?”
從記憶中搜尋著這張蒼老但熟悉的面孔,我慢慢露出了笑容。
那是隻有一面之緣卻願意相信我,把妻兒託付與我的人。
“楚軒。”別來無恙啊。
“將軍!”他聽到我叫他的名,眼睛中也有淚流出,猛地撲倒在我腳下,抓著我的手,狠狠哭了起來。
原本那麼堅毅的人呢。
楚軒給我講述了他顛沛流離的十幾年。
掉下懸崖後沒死,被懸崖下的部落救了,頑強的活了下來。
在大月和受到排擠,輾轉流浪,一直無法安身,直到到達寧塔古……
“這算是自我流放了。”
他這樣說,才讓人從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