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鰩抿唇不語。
南海術醫二氏天下聞名,陶家精術數,青家精醫道,兩家歷來交好,在南海比鄰而居。青家一向被譽為醫神,人都說天底下沒有他家治不好的病,也沒有他家救不活的人。青家人或為江湖名醫,或為帝王供奉,家聲也算顯赫了,只從十幾年前一樁舊事之後風頭才漸弱,便是青紫煙的二弟青藍曦被帝王誅殺一事。青藍曦雖年紀輕輕,彼時卻已官拜太醫首輔,可是命運不濟,不巧治好了河西王的毒傷。他哪想得到這毒傷是皇帝存心下的,認認真真治好了河西王的病,卻惹惱了皇帝。沒過幾個月,河西王舊傷復發,一命嗚呼,青藍曦也被皇帝以醫病不利的罪名砍了頭。明白人都知道那是皇帝再次下手,順便也宰了這個倒黴的小神醫。此事之後,青陶兩家突然退隱,銷聲匿跡了。
文鰩也是皇家人,自然知道這些個事。若說是青紫煙出手救人,那是一絲也不用懷疑,一定救得活了。他眸子一轉,又轉到泠默身上去。
許家小公子出生之日,正是寶郡王被劫丟失之日,日子是極為巧合的,而且石樸也極力稱許小公子與蘭妃像得不能再像。石樸是見過蘭妃的。蘭妃死時文鰩年紀尚幼,記得不是特別清楚,只覺得畫像上的蘭妃與許泠默雖然面龐略有相似,也不是能一口咬定的,偏石樸指天發誓,說道那神態分明便是一人。既是如此,怎麼也要將這許泠默帶回去了。
想到這裡,文鰩道,“許大公子雖然說的有板有眼,可惜天下人人都知青家自十六年前便已退隱,又沒有旁證,恕不能採信。許小公子的生辰分明便是蘭寶世子在淮州近郊丟失的時間,又長得同蘭妃一式一樣,有穩婆作證,事情明瞭,許家養育蘭寶世子十幾年,自有情意,許大公子但請放心,以後仍可到王府裡來看望蘭寶。”
還沒等雲笙回話,泠默突然大哭起來,嚇了眾人一跳。
原來他在旁邊聽了半天,仍是迷迷糊糊不甚懂,卻明白了文鰩最後的話,分明是要他帶走捉去關在王府裡,說這裡不是他家,再不讓他跟哥哥一起,這一嚇非同小可,泠默八爪魚般死纏在雲笙身上,努力望他懷裡鑽,哭著道,“哥哥不要讓人帶走我,我不是蘭寶,我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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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人一見嚇哭了小公子,那可是個個義憤填膺,沒一個不是狠狠瞪那文鰩世子的。餘寒更是冷下臉來,在旁邊勸泠默,“小少爺,你甭哭,這都是些個胡說八道,沒影子的事兒,別人家糊哩糊塗丟了孩子,關咱們什麼事?”
那胡說八道的可是長沙王世子,餘寒這麼說正經兒有些大逆不道了。
果然,一聽她話,文鰩立時沉下臉去。他的侍衛米洛已經上前一步,斥道,“大膽,竟敢冒犯世子殿下,還不快跪下求饒!”
餘寒一向潑辣直爽,性子極剛強執拗,小時候為了不肯被賣到娼館操持賣笑營生,險些讓人打死都沒鬆口,後來被雲笙救下來,卻也不曾對著他擺出好臉色,人心險惡,誰曉得這少年買了她又有什麼不堪打算,總之最後還有一死。但云笙卻一直拿她姐妹般看待,從無不軌,後來見她聰慧過人,又備了重禮,正正式式送她去拜師,讀書練武,習學屋宇風水、機關算數,來來往往吃穿用度跟雲笙泠默兄弟並無二致。雲笙也從不要求餘寒為自己或許家做什麼事,只不過有時自己出了門,便會將泠默託給她和雪夜。
所以旁人欺她也就罷了,若欺到泠默頭上,餘寒可向來不管對方是不是天王老子,此時一聽米洛開口,立時柳眉倒豎,“單憑一張畫便想拐了人家孩子走,便算是世子也不能無法無天吧?我們小少爺是丙辰六月初七的生日,家裡一百多口子人都聽見看見,淮州城頂有名望的柳老太爺初八就被請到我們家裡來,當面給小少爺點紅添福,街坊鄰居也都來看的,合著我們許家是夥同滿淮州城的人騙人麼?長沙王家的世子有什麼好,我們非得弄來藏著?還不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頂多再多出點陰陽怪氣……”
她說話又脆又快,聽得人耳朵直激靈。雲笙見文鰩跟米洛臉色都不好看,幾次張嘴卻插不進去,心裡暗暗好笑,忙裝著嚴肅道,“……停停停,男人說話,女人家插什麼嘴!”又陪笑向文鰩道,“殿下莫見怪,這女人頭髮長她見識短……”
正說在這裡,通大廳裡的人都聽見從餘寒嘴裡“嗤”的一聲。
雲笙頓時住嘴,乾笑兩聲,扯開話題,“這個,這個,殿下,要說我家小弟剛落生的時候,只因出生不易,確實驚動了不少人,點紅那天親眼瞧見他的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了。適才這位管家說貴府寶世子是一時走失,流落在外,由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