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特抬高手,掂一縷紅色的髮絲,曾經豐韌的手感,現在乾枯的像是一把稻草。
你還真是倒黴呢,陛下,落到這個不知所謂的低等空間,一群囂張的螞蟻,沒有止境的貪念,還有因為被制住命門不得不甘於下風的無奈。
不過也許更倒黴的那個人,是我。
霍克特感慨道,他的手指摸上自己的領口,溫暖的頸部面板下,有大量溫熱的血液,還有予取予求的血肉。
其實沒有痛覺,有的時候是好事。正是因為沒有痛覺,那覆蓋在自己頸項深處的嘴唇,牙齒膩膩的滑動,以及吸吮時的細碎響聲,反而讓人有種親吻的錯覺。
霍克特從煙盒裡叼出一支菸,點燃,在升騰的青煙間,視線越過窗戶。
這可真是見鬼,他想。晚上10點,在一個偏僻山脈的獵人小屋裡,他看著窗外的月光,等待死神的降臨——還有比這更離奇的事嗎?他總以為他會死在某一場戰鬥裡,帶著身上的十幾個彈孔,轟轟烈烈的,像是一具流乾淨血液的破爛玩具,卻沒想到他的結局,竟會如此安靜。
指尖開始發冷,霍克特舉起發冷的指尖,將煙塞進嘴裡,吐出兩個形狀完整的菸圈。
“按照這個速度,距離我進入昏迷還有20分鐘,乾等著很無聊,反正也沒事,不如說個故事給你聽,”再吐兩個菸圈,霍克特自顧自的說開了,“那是有關於一個十五歲小鬼第一次出任務的故事。”
光禿禿的山谷,到處都是嶙峋怪石,烈日下巖壁被烤的滾燙,相隔幾步便能看見動物骨骸,盤旋在半空的禿鷲散佈著不詳的死亡氣息。
一支分隊正在烈日下前行。他們的任務並不是主支,而是遊擊,擾亂敵人的視線,以便讓主部隊完成他們的任務。而游擊戰已經進行了兩個星期,不停有人戰亡的同時,疲乏和體力的透支也正在侵擾這剩下十幾人。
“沒有休整,沒有充足的睡眠,除了基本的食物和水,其餘的一切需求都被降到最低。”霍克特咬著菸蒂,一搖一晃,“這是最典型的任務進行方式,不過當時對那個小鬼來說還是致命的。”
眼前的世界突然扭曲,平衡感的瞬間喪失讓少年一下跌倒在地,他坐在地上吃力的喘著氣。然後身後有一隻手將他提了起來,強迫他站直。
“怎麼,這樣就不行了?”
成年男子的身形所帶來的陰影讓少年精神一振,抬起頭時卻看見男子一臉‘你還太嫩的’表情。
“給我精神著點,現在還遠遠不到終點哪,小鬼。”伸手拍拍少年的頭,男子嘴角的煙叼的漫不經心,“如果不想死,就給我堅持下去。”
“是。”少年抬起頭,眼裡沒有放棄的意味。
“很好,這樣才算沒給我丟臉。”男子撇開唇角,笑的隨意。
“那人是小鬼的帶教官,”霍克特取下煙,彈兩下菸灰,再擱回唇角,“從十五歲到十八歲,在訓練所的這三年,是他照顧那個小鬼,也是他教會他如何殺人。”
日頭越發毒烈起來,少年舉起水瓶往嘴裡灌進一口水,卻只覺得像是將水灌進了沙漠。太疲倦了,每個骨關節都在抗議,發出已到極限的聲音。可是少年不能停下腳步,只要停下,就是死。
“A7432昏迷了。”身旁有人在說。
於是有人過去看了,打量一番之後,乾乾脆脆的就是一道命令,“拋下他,繼續前進。”
這太平常不過,在失去的10人中,除了戰死的7人,剩下的3人就是這麼被留下的。少年背起裝備,拖著身體,強迫自己跟上部隊。
“他們的衡量標準是‘合理判斷’,判斷的標準時有不同,基本上是以任務為第一。有利於任務進行的就去做,會妨礙任務進行的就去除,”冷意在蔓延,指尖似乎已失去了知覺,頸項旁的長髮撫過自己的臉頰,絲絲癢意,“所以他們不是同伴,只是隨時可以拋棄的任務機器。”
少年最終還是撐不住了。黑暗猛然向他襲來,他再次跌倒,這次卻沒有上次幸運,身旁是一條至少10米的溝谷,身體軟下去的同時,也跌進了這片溝谷中。
少年以為必死無疑,然而身下卻有不同尋常的觸感。他睜眼,往後看去,抱著他滾進溝谷的男子,正充當靠墊讓他坐在身下。
“你果然還是太嫩,”男子打了他一記後腦勺,“小鬼就是小鬼。”
雖然暫時逃過一次死劫,但後果並沒有被改變,反而變得更糟。因為那男人的雙腿都摔斷了,兩個人都被拋下,沒人試圖救他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