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麼……”眼望身前人笑而不語。

遇見他時正是盛夏，綠柳湖畔，遊船畫舟，船頭的少年撐著墨灰的油紙傘，傘上描繪幾枝黃花，正如那人清秀的面龐，不染塵埃模樣。本當一望而過的際遇，卻因一女子而不同。而那時的莫秋眼中，看到的是畫舫船頭，一位翩翩公子與一女子爭執不休，拉扯間將那女子推入水中。喝舟子去救那女子，自已氣憤間直接輕身踏水上了那船，帶著劍鞘就向那人砍去。

淺笑接下莫秋劍意，喝令眾人不得上前，蒼衍是提著性子與莫秋玩，莫秋招式凌厲，雖劍鋒未露，但招招直擊要害，身法迅速，蒼衍則是綿力化開劍招，只守不攻，看面前華麗劍法，只挑力竭之處稍加點撥。本是好意，不想這更惹得這少年不快。幾番下來，時時進攻的少年倒是停下來，喊道，“你一大男人，為何欺負一姑娘。”

雖微服至此，卻沒有刻意隱藏行蹤，郡侯腆著臉皮將自家女兒送過來陪遊，加之這女子多話又無知，還處處顧作嬌柔，甚是厭煩。說要來這船頭吹風，又說頭暈直往身上倒，未加思索一推她就跌跌絆絆掉進了湖中。本就覺得與自己無甚相干，這陌生少年一說，反而笑起來，“我就是推她下去了，便是我樂意，如何？”

“你！”說著莫秋拔劍而起，蒼衍也在此刻瞬息而動，一招風色無華，身體騰躍舉劍而去，蒼衍袖扇輕轉，啟扇合扇，烏鋼扇骨夾著劍刃，翻轉送出一股強橫真氣，半空之中莫秋招式已老，變招未及，只得提氣後躍，又不捨棄劍，退意未決之間，蒼衍收勢回扇，莫秋被這一激，身形猛一退，腳尖輕點，未想幾個回合之間自己已是站在船弦之上，眼看一退便要落入水中，蒼衍近身捏住莫秋手腕，一拉一扭，劍入已手，人也入懷。看懷中這人面紅耳赤，怒目直視模樣，不知為何心緒亂了半分，放手抱拳，卻是道了一聲抱歉。

這時姑娘已經被舟子救起，看蒼衍一瞪，那女子毫不敢言，面上豔妝也掉了些，端的收了幾分做作，好好呆在小舟上任舟子照顧著，到的岸邊才去換了乾淨衣裳，那女子滲人的哀怨神色讓蒼衍對她的厭惡又增了不少。

“姑娘住在何處，我送你回去。”莫秋一臉正色道。那姑娘期期艾艾，半天說清了地點，莫秋讓下人去僱了一輛馬車，將女子送回府上。自打一架之後，莫秋不跟他說話，蒼衍也就饒有興致看他安排種種，頗有樂趣。女子一步一回頭哀怨看蒼衍，直到坐上馬上，蒼衍才說道，“少俠英雄救美，不留下姓名？”

“我姓百里，名莫秋，怎樣？”

“原來是百里家小公子，在下凌蒼衍，多謝你替我將姑娘送回。”臉上笑意明顯，言罷策馬而別。

“喂！喂！”

這之後，莫秋追了蒼衍三省十六個縣，直要討回公道。蒼衍無奈之餘，對於這位純真正直到一定程度的世家公子也頗有了結交之意。誤會盡解之時，蒼衍直言身份，莫秋這才一臉豁然開朗，說是為了補償之前誤會，帶蒼衍回家做客。百里家此代家主，也就是莫秋父親常年隱居雲遊，是個難得見到的主，兄長在家中處理事務，一切井井有條。莫秋今年十六，排行第四，上面一個姐姐，中間還有個二哥，這二哥喜歡賞樂養花看美人，是個不怎麼管事的主。莫秋難得帶外面朋友回家，一家人高興得緊，直說這小弟長大了。母上還親自設宴款待客人，其樂融融。唯有家中人並不知蒼衍身份，這是之前蒼衍要莫秋保密的。

這一來二去，莫秋跟著蒼衍遊歷，只覺得蒼衍沒什麼皇族的架子又溫和可親，比之家中兄長更為親切，什麼也都願意對他說。莫秋眼中，蒼衍願意對他提及他的報復，他的天下，帶他看到了從未想過的寬廣世界，他願意幫他實現理想，即使自己只是小小助力，也願為其殞身。即便那夜醉酒錯了過往，他的心意也絲毫未變。

卻是一個秋雨綿綿的夜，陰冷的天，夜風吹落了院中枝頭的黃葉，蕭瑟的雨滴答不休，著實讓人心緒不寧。衍說有事要做，莫秋想來也不便參與，就自己先提出來在客棧等著，衍只笑著留下了話，今夜估計是不會回來了。開著窗望著庭中，冷風讓自身不由打了一個寒顫。也不暖酒，藉著酒壺倒入瓷杯，一杯接一杯，酒液順著喉嚨滑過，灼燒一樣的熱。莫秋酒量不好，平時也是不喝酒的，今日興起，倒是一杯一杯，渾然不覺。身體緩緩發熱，輕飄飄的感覺似乎不錯。輕輕趴在桌上，聽雨聲拍上小窗，任風吹亂髮絲，恍然不知時辰。

門被推來，吱呀一聲裹著涼氣，一雙朦朧眼緩緩看向門邊。

“喝酒了？”淡淡的聲音，很好聽。莫秋一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