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中,男子沉穩的聲音隔著車門透進來,“不能再走了。”車內啪的一聲香爐彈到車壁上,再落到鋪著軟毯的車內,即便不去窺探內裡的狀況也能猜到幾分,車外的人鬆鬆手裡的韁繩終究還是扯緊了,“駕!”帶著午後的塵土疾馳而去。
亥時三刻,匆匆趕路的車馬行過牌坊之後的小鎮上,勾月照亮了半邊街道,金屬摩擦地面的聲音斷斷續續,清晰刺耳。一條街道貫穿的小鎮,筆直的街道上,一個跛腿的男人手中一把生鏽的鐮刀,一瘸一拐地似乎無法承受鐮刀的重量,拖曳著泛著鐵鏽的鐮刀有節奏地在清冷的石板上劃出響聲。蓬頭垢面的殘疾人遊蕩般徑直而來,馬車停止了響聲,驅車的男人低手放在了腰間。車裡的人推開車門,掀開簾子走了出來,月光下少年丰神俊朗,一臉平靜無波,忽而帶著些笑意的說,“梓里,我就說他不會放過我。”
身前的男人將莫秋籠罩在自己的身影下,對面的跛子依舊千年不變的速度,彷彿不屬於這個塵世一般對周圍恍若不知。
“梓里,他厲害麼?”
話音未落,眼前的影子已然離開,寬闊的眼簾中穿透耳膜的金屬摩擦聲,拉出長長一聲響,這聲響刺痛肺腑,瞬息一切再歸於靜寂,口中鹹甜味道。遠處地上灰黑的一攤看不清晰,梓里走近身邊,同方才分毫未變。貼在後背的手傳過一絲溫暖,冰冷的身體慢慢平復鎮靜,“他還是傷到了你。”
“高手對決,傷及無辜,梓里要如何賠我?”微揚的眉帶著些戲謔。
身前沉默的人轉身,將人抱起來坐到車上。
莫秋低頭望向他,伸一隻手搭在人肩上,一手落到人腰間,沉吟,最後只撅眉嘆了口氣,“梓里,何必這麼麻煩。”他那樣的人怎會讓想要的人的行蹤被別人先知曉。若說山中的那日初見尚有些懷疑,那麼歸來後重生的梓里便太過完美了,一個完美的影子,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
對方的神情在一瞬間流過波瀾,片刻復歸平靜。
“我不想假手於人,多加苦痛……”
似有默契一般,話未落,刀刃已沒入胸膛。握著半截刀柄,莫秋笑得有如朝陽,“你,還真是沒用,號稱第一的刺客居然沒有把心臟刺透,呵呵……”枕在他的肩上,透過夜色看得筆直的街道,弦月如勾。
當年那樣的傷痛要恢復,喝下去的藥本就是麻痺神經的毒藥,如果這樣能夠達成你的心願,那麼多一日少一日又有什麼不同。
“梓里,他……”想問,卻突然不明白同他的關係,他那樣無情的人絕不會相信任何一個人,何況在有一次的失敗之後,所以,他一定會在附近看著,靜觀一切結束。蒼衍……
梓里小心翼翼地扶著靠在肩上的人,沒有話語,或許只是害怕,逃避般選擇了沉默。
莫秋在笑,弱不可聞的在耳邊說了一句,“謝謝。”這一聲為離開別院時,身邊這位對熒惑帶走鎮星命符的默許,又或許,是為這一刻前路上的那個人,“你來了。”溫溫軟軟的聲音,舒服得如同見到千里迢迢趕來赴約的知己。
眼前有些模糊,莫秋更願意相信是逆光讓人看不清蒼衍面容,身體被人接了過去,對方甚至溫柔得有些甜膩地問了一句,“疼麼?”
“不記得了。”
“是麼?”依舊溫柔的語氣,卻平靜得有如死水。
似乎看清楚了一些,手指撫上眉宇,許多年前始終帶著溫和笑容的蒼衍,包容寬厚的蒼衍,對著自己說這個天下你我同看的蒼衍,你想要她,我幫你求得了,你想要天下,我亦竭力幫你,終究還是得如同話本上說的,捨命為你。冷情如你,只會算計每個人的重量得失,你又怎會為了一人能放棄天下。突然很羨慕那個笑得狐狸一般的男人,並同他身邊的人,莊王啊莊王,幸得你非蒼衍那般的人。
“衍……”囈語一般,伸出的手垂下來,又被對方握住。到這一刻,已然分不清心中的是愛還是恨,或者什麼也不是,只是一種習慣,“做你想做的吧。”閉眼的一順,垂下的手將胸口刀刃推了進去,再幹淨利落的拔出來,被擁抱著的姿勢,溫熱的液體灑落對方衣上。
“陛下,這裡是非之地。”略帶些剛硬的女子聲音在身側響起。花朝啊。
“梓里,我死之後,把我骨植燃盡,撒到天漏。”
“你以為他會為你做到?”
“蒼衍,原來你也會這樣的表情,哈哈,哈哈哈……”
似乎想念著很多人,許多年前笑著說自己是傻瓜的自家姐姐,又或容貌無雙的白家姐姐,那個自己迷路到勾欄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