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長期以來承蒙您與湘予的照顧,這份恩情,青禾永銘五內。只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
「青禾,老夫與湘予,一向視你如同家人,若你是覺得留在管府名不正言不順的話,老夫可以作主——」
「不是的——」冷清秋苦笑道:「伯父,青禾就跟您老實說吧!門外…正有位朋友在等我……青禾不能再對他失約了……」秀麗的唇角微微勾揚,多少年的苦澀,至今終於撥雲見青天。
管湘予由是詫異,「朋友?之前怎都沒聽你提起過?」
「我與他失散了很久,日前也是因為一次因緣巧合而再度重逢。他為了我,拋棄了唾手可得的名利富貴。五年以來一直鍥而不捨的尋找音訊杳茫的我——」冷清秋避開了他們凝視著自己的視線,微微握起的掌心,只因這份懸念,悄悄揪疼了心口。「所以,我真的很抱歉——」
管天白聽了他的解釋,心裡勉強釋懷了幾分。他十分疼愛岑青禾這個秀麗的孩子。即是他來歷不明,他也本就有招他為婿的打算。如今他揚言要走,遽然失望的心總難免不了浮現了幾絲落寞。眼尾餘光偷偷瞥了女兒一眼,見她黯然低垂著頭,一時之間,他竟也不曉得該說些甚麼話來安慰她好。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加強以挽留了。那麼,希望後會有期。」
「伯父,謝謝你。」冷清秋拱手作揖,拜別了兩年來與他相處甚歡的管氏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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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害怕觸景傷情,所以冷清秋堅決婉拒了管氏父女的送行。一跨出管府大門,石階下,一名暗衫頂帶黑色紗笠的男子正等著他。冷清秋朝他淺淺一笑,步下了石階。
「事情都處理好了嗎?」男子伸出手執上他的,一握住,彷佛就是一生一世——
「嗯。」清澄無懼的眼眸溫柔凝視著遮掩在黑紗下的臉孔。這一次,說什麼他也絕對不再輕言放棄了。
相偕步入熙來攘往的街道,待離開了管府一段距離之後,冷清秋突聞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
「青禾!等等——」
他納悶的停下腳步,回頭一觀,是管湘予——但懷中似乎還緊緊揣著什麼東西……
「這給你——」管湘予未待冷清秋開腔答話,便兀自塞給了他一卷畫軸。接過手來,展開一視——是那日所購的西廂私會圖——
看著畫中的故事,他的視線緩緩移至了管湘予那張顯然多了幾分悒色的婉麗容顏上。剎那間,他終於恍然大悟。但她的心意對自己而言,卻僅是明月照溝渠……「對不起,這畫我不能收。」
冷清秋懷抱著歉意遞迴畫軸,他當然可以理解管湘予臉上驀然失落的表情。
「為什麼?」細若蚊聲的嗓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低垂的容顏,似乎有水光悄悄跌了出來。
視線與身旁的男子默默交會,冷清秋對著難過的管湘予柔聲道:「對不起,因為我已經和人家約定好了。」他輕輕拍了拍她微顫的肩頭,「你要好好保重——」
管湘予低著頭無言以對,雙手仍僅緊握著畫軸,她偷偷抬起頭去望了冷清秋的背影一眼,模糊的視線,緩緩留意到與他聯袂離去的暗衫男子——
「原來是他……長春湖畔,橋上之人——」一切看似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該不是她的,又豈是午後一場春雨所能攔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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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揚州城,離開了身後紛擾的人群,君唯扶著冷清秋上了馬匹,雙手執起韁繩預備啟程之時,冷清秋突然轉頭對他說道:「離開之前,能先到一個地方去嗎?」
「去哪兒?」君唯微微挑起眉,似乎甚感興趣。
「吉祥寺。」冷清秋話一說出口,便見君唯唇邊擱淺起輕笑。
彼此皆不陌生的地方,就在揚州城東十里之處,那座讓他兩人結下不解之緣的佛寺——
冷清秋本揚州人氏,多年前在被君唯擄向北方之後,卻又被閻濬陰錯陽差的給送了回來。回到故鄉之後的冷清秋,曾因想替亡故的雙親收拾骸骨而回到已成廢墟的冷府。只可惜年月已久,許多人事都已隨同時間而湮沒。但基於一點為人之子的憑弔之心,他便在吉祥寺附近造了做無名的衣冠冢,以供祭祀思念。
但這一切的用心君唯顯然毫不知情。在順著他的意來到吉祥寺之後,回頭便見冷清秋神情有異的朝著一座無名墓冢跪地膜拜了起來。對此甚感納悶的他,望著那道背對著自己的纖細背影,終於按捺不住滿腹的疑問而開口道:「清秋,這墓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