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陛下剛剛召見我,令我傳達口諭。”正裝的母后還是氣息未定的模樣,想是她是在得知父皇召見之後即通知我,方才從父皇寢殿回宮。
“兒臣恭聽聖諭。”我且聽著。
“瑕丘公空祈因既為朝臣,教授皇子有所不便,令門下省右侍中宮懷谷為六皇子少傅,悉事可問。瑕丘公另有居所,閒露樓就不必去了。”母后說完,也是一臉不解,“越流,你聽明白了麼。”
“是,母后。”
我忽然有了一個念頭。但當著母后面,我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短暫的跟隨空祈因學習的生涯,就此永遠終結。
四重·容明·白玉融光
等兒這個乳名來自我從未謀面的母親。母親因生我而死,不肯多逗留一刻,見見初臨人世的我。而接過撫養我重任的,是我的義父,我母親的摯交好友,也是梁夏國的皇太子空祈因,一隻根本不想生在皇家的、卻擁有極其適合被皇室豢養外形的華羽翠鳥。
按照義父轉述的我母親的意願,我的名字由義父給予。我隨母姓白玉,一個古老到從造字時代就出現的複姓;名則由義父根據空氏皇族的下一輩排字“融”字,取名為融光。從會寫名字開始我就不喜歡“光”字,很久以後我才想通,我只是試圖避忌任何被注目的可能。
梁夏在我五歲時滅亡。五歲以前的殘存遺蹟,是持續的奔跑、坐車和騎馬,東躲西藏。五歲之後,我居然奇蹟般地過了七年山野的安穩日子。若不是我,這樣的日子還將持續下去——義父的預見能力超出常人,餘他一人,他大可以躲在深山慢慢老死。
因我,我和義父被定朝緝拿歸案,押往帝都晴上府宮城。
義父一輩子的不幸,一概是我母親所導致的,我現在就可以下定論。
為時並不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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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晴上府二日之後,我對定朝皇帝隔離我與義父的行為毫不意外。定朝皇帝在第一眼就對我表示了莫名的厭惡,而他觀看義父的剖析眼光讓我渾身不適。我被送往皇城西成均外館,名義上是入成均就讀,但是無人告訴我應該師從何人,在何處休息就寢。侍衛將我扔下馬車推進門,就再沒有人管我說過一句話。
我猜測問人也是自取其辱,索性不想問任何人。轉了幾圈,找到書庫,我浸進書裡,仗著我天生一對感光貓眼,再不想身外任何事。肚中飢餓就去後廚找點吃的,我很快博得了燒廚大娘的好感,獲得每日三餐的豐富食物。
義父在七年中教我的學識,足夠我研習二十年之久。我背誦義父所授書文,尋找有關書籍加以理解參悟,越發覺得義父所學博大精深;若梁夏正處盛世,則義父當可承前啟後,就一時明主。可惜時不他與,義父身為亡國之君的太子,知道再多也支不住爛透根的梁夏王朝,無奈背井離鄉、流亡村野。
義父曾言,其師若狹公就是我的外祖父,是以義父所學,本應傾囊而授返還於我。但師父又說,學習無非方法、時間、天賦、資源四者疊加,我既得方法又有天賦,只要資源時間充裕,其實根本無需他加以教導。我每日看書獲益良多,偶有一日偷聽成均算數課一節,頓覺無聊透頂。
我在成均書庫昏暗中混過一年,吃住都在煙熏火燎的後廚,居間有侍衛送來各色衣服,看成色應是內造。定朝暗衛在書庫後廚外盯我是一刻不放,皇帝也不知想作甚,我自逍遙而已。正月裡來成均生紛紛回家過年,唯有我無處可去,在後廚和一干廚子伙伕打成一片。
到得三月,成均終於加入了一位皇子就讀。此事我從廚子那兒得知,廚子解釋道,就是親王郡王之子也少有入成均讀書者,但凡不立少傅少師而入成均的皇子,多半是母家失勢、不受寵愛的低品級皇子。我暗暗想了想,與見義父的計劃有些關聯的事情,不得不做。
我等待了數日,認識了定朝景初帝的第六皇子,明越流。冷宮穗妃所生,養母薛後外戚勢力也低微。但對我來說,只要是皇子就有機會。
計劃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但一紙任命狀使我不得不重新規劃安排,義父居然入門下省為官,實在不可思議。而且按照這趨勢,門下左侍中的空缺,分明是給義父預留的。在這幾日,定朝皇帝和義父發生了怎樣的交集?
我不禁無比痛恨現在不會任何通靈法術的身體。義父的攝連之術可追蹤到我的一舉一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