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想象,他站著,全身都在發抖,但是不知道怎麼樣才好。他終於哆嗦著彎下腰,探手去摸了摸他的臉,是溫熱的,他還活著,他胸口的衣服露出袈裟鮮紅的一角。他突然就再也管不住自己,軟軟的跪倒,把他抱進自己的懷抱裡,緊緊地抱著,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頭髮上。
嶽夫人攙著嶽靈珊隨後出來,看著他們兩個,嶽夫人下意識地愣一下,站住在原地,嶽靈珊卻不管那麼多,驚叫道:“大師哥!小林子,大師哥怎麼了?”聲音中帶著哭腔,是看著林平之哭,以為令狐沖死了。
嶽夫人卻知道必有蹊蹺。讓嶽靈珊自己站著,走過去在林平之面前蹲下,低聲問:“平兒,衝兒沒事吧?”
林平之抬起淚眼,看著她,半晌也沒能明白她到底在問什麼,只能哽咽著道:“師孃,我管不住自己,我不能……”
嶽夫人已經明白了大半,聽他這麼說,眼眶便紅了,低聲嘆道:“都是哪輩子來的冤孽!”定了定神,說道:“總不能就這麼著,平兒,你冷靜點,咱們把他帶回去好好治傷。”
他們將令狐沖帶回福威鏢局。這時候天才剛亮不久,他們把令狐沖在客房安頓下來,嶽夫人便對嶽靈珊說:“你大師哥傷得不輕,去叫你爹爹過來。”
她本打算支走了嶽靈珊,好好盤問林平之前因後果。但看著林平之呆呆站著,失魂落魄的樣子,一雙眼睛只盯著令狐沖看,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在看,樣子實在有些可怕,忍不住叫他:“平之,平之?”叫了幾聲,他才愣愣的轉過眼看過來。
嶽夫人暗自心驚,生怕他們兩個已經悄悄做下了什麼事,好好的兩個孩子,一輩子可就毀了。想問,卻又如何開口?只得低聲說道:“平之,你是聰明孩子,你可要想清楚。”
林平之答非所問,輕輕的說:“師孃,我知道那些傳說都不是真的,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嶽夫人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令狐沖胸口衣服裡露出的哪一片鮮紅的衣角,奇道:“那是什麼?”
林平之正要回答,身後突然有人重重的咳嗽一聲。
嶽不群走了過來,在林平之身前站下,沉聲道:“平之,出去。”
林平之搖搖頭,柔聲道:“我不出去。”
他倒不是有意藐視師父,只是他眼睛裡只有躺在那兒的令狐沖,根本沒有旁人存在。嶽不群惱怒非常,本是有意要隔開這兩人,想不到令狐沖卻陰魂不散,嘿然作色,重複道:“出去!”
嶽夫人就知道丈夫也是看出了端倪的。這時候鬧起來有什麼好處,趕緊過來拉住林平之,柔聲勸慰:“平之,你先出去,大師哥傷得重,讓師父好好看看,聽話。”連拉帶拽,林平之聽到“大師哥傷得重,讓師父看看”,才忽然如夢初醒,抬眼看見嶽不群一臉怒氣,不敢多言,被嶽夫人扯出門去了。
嶽夫人對他說道:“平之,你是明理的孩子,你捫心自問,你和衝兒的事,師父該不該生氣?”林平之臉上漲紅了,點點頭,低低的道:“師父就算要廢了我,我也無話可說。可是大師哥……”嶽夫人打斷了他,沉聲道:“你講道理就好。衝兒傷的很重,不過我把過脈,之前的傷倒是好了。倘若你現在不聽師父的話,把他惹起來,他撒手不管,衝兒還昏迷不醒,你讓衝兒怎麼辦?這一時半刻都忍不了麼?回頭師孃再跟你說。”說完,不管林平之同意與否,回身進了門。
他在令狐沖的房門外晃來晃去,只盼能找到機會進去,可是誰都不肯給他機會,嶽不群和嶽夫人一直在屋裡面,令狐沖昏迷不醒,他們兩位時不時地低聲爭吵。天色大亮,有弟子來稟報說嵩山派有人來拜會,嶽不群夫婦才一起出去會客。
嶽不群經過林平之身邊,冷著臉只做沒有看到。嶽夫人故意落在後面,輕聲道:“你可以去看看他,不過別久待,別惹你師父生氣。”林平之心裡一暖,點點頭,看著嶽夫人追著丈夫去了。
他獨自進了屋,到令狐沖床邊,看著他慘白的臉,心痛得如刀割一般。在他身邊坐下,再一看,忍不住“啊”的一聲,跳了起來。
原本一陣陣抽痛的心開始碰碰碰的亂跳,腦袋裡登時亂得如同亂麻,理不清一絲頭緒,只想著:不好了,不好了,那是他拼了命搶回的東西……是誰,到底是誰!
令狐沖胸口那片血紅的衣角不見了。
他兀自不敢相信,伸手到令狐沖衣服裡面又摸了一遍,除了幾錠銀子,空空如也。
他在地上來回走了兩圈,屋子裡邊邊角角都看到了,哪裡藏得住那一件鮮豔如血的袈裟?他腦子裡一片混亂,深深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