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成為壓垮你的最後一根稻草。」
「尹士堯,」莫復言扳住他下顎,強迫他看著自己。「不管我是因為興趣還是需要做女裝打扮,到底還是男人,不必你把我放在溫室供養,我沒有那麼軟弱。」
「我知道。」尹士堯握緊心口的手。「我知道……」
莫復言盯視男人低垂的腦袋,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想了會,他蹲身,抬頭擒住他的視線。「你騙我。」三個字才出口,莫復言就感覺到手被他緊緊一握,證實了他的揣測。「你真正的話沒說出來是不是?」
「哪有,你想太多了。」
「當初那個死纏著我、無論如何都要我接受他的感情的尹士堯到哪去了?為什麼在一起之後,反而是你有意無意拉開距離?」他不明白。「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我……」尹士堯舔了舔唇,凝視他未著彩妝的唇瓣,呆愣出神。
「還是你發現自己比較喜歡女人?」
這一問,問得尹士堯難掩詫異,也問得莫復言自己繃緊神經。
只要尹士堯說一聲「是」,甚至什麼話都不說,只是點個頭——就等於為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劃下句點。
莫復言很清楚,尹士堯也不可能不知道。
不該問的……這個問題一衝口而出,莫復言就後悔了,不自覺咬著下唇,不敢看尹士堯。
他害怕看見他點頭,或丟給他一個「是」的肯定答案。
若是再早一點,他或許承受得了,但現在——可惡,他為什麼還不說話!
窒死人的沉默壓境,莫復言下意識加重咬唇的力道,下唇泛白。
「是……」
莫復言顫抖了下,瞬間眼前閃白成一片,雙腳忽地一軟,跌坐在地上。
原、原來——莫復言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抱住突然覺得疼痛的頭,緊握住纏繞手中的髮,當這一縷青絲是汪洋大海中的浮木一般。
深吸一口氣,再換氣,閃白的視野才恢復正常的顏色。
「我、我知道了……那——我就不打擾你了——」莫復言緩慢地站起來,揚起職業的笑容。
什麼叫做「漂亮的退場」他懂。
買賣不成仁義在這句話他也知道。
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他明白不過。
是的,他懂、他知道、他明白。
畢竟尹士堯怎麼看也不是對同性有興趣的男人,而自己再怎麼會打扮,到底也是男人。
「……謝謝你借我衣服……我回去洗好以後再還你……」莫復言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說,他以為自己的動作俐落,看在尹士堯眼裡卻是慌亂沒有章法地亂抓,他甚至沒發現自己拿走披在沙發椅背上的襯巾。
踉蹌的腳步亦是慌亂的證明。
門,他家的大門在哪裡?還有多遠才走得到?
他還撐不撐得住?
是不是還有什麼客套話還沒說?
「……對了,以後有空的時候,還是歡迎你到Mask來走走……」莫復言握上大門把手的瞬間,即將要解脫的安心令他鬆了口氣。「嗯……你保重,好、好好養傷,再、再——」
最後一個「見」字被悶在追上來的男人懷裡,手中的東西因為這一個攔抱的動作,全數掉在兩人腳邊。
緊到讓莫復言背脊發疼的擁抱,連帶將他的唇重重壓在男人胸前,無法開合。
「何必這樣。」莫復言困難地轉頭,讓自己的唇得以自由說話:「我們都該慶幸……在事情沒有發展到——最糟糕的情況,你已經發現自己比較喜歡女人——這會讓事情單、單純得多。」儘管極力壓抑幾近崩潰的情緒,不自覺顫抖的語調還是洩露他無措的動搖。
不行,他必須儘快離開這裡,否則難保自己不會在他面前崩潰。僅存的自尊不容許自己在他面前失態到這種程度。
如果能撐著離開,他就不會發現他傷害了他的事,這樣一來,以後還有做朋友的可能。莫復言是這麼想的。
不能怪他,交往的過程中一直都是他在付出,是自己發現得太晚,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不是他的錯。
「我、我要走了。」莫復言幽幽地說,凝聚最後的力氣輕輕回抱了他一下。「放開我,讓我走吧。」
誰知尹士堯不但沒鬆手,還將他往自己懷裡摟緊,不一會,在他髮頂上吐出重重的呼息,帶著令莫復言茫然的慶幸: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