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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桂插在客廳,自己走去書房。

阮君烈的書房被含香掛上一道水晶珠簾,叮叮咚咚的,像一串串閃光的雨滴。

阮君烈平時嫌煩,珠簾全束起來。今日他不在家,僕人來打掃房間,又按姨太太的意思,給放了下來。

葉鴻生撥開珠簾,走進去,看到桌上放在第十二集團軍的日常軍報,下面壓著一張內參報紙。

葉鴻生抽出內參,看到上面寫著張靈甫被共軍打死的訊息。

這位師長陣前失利,被包圍後負隅頑抗,被共軍圍堵三天兩夜,殲滅三萬士兵。他本人被當場擊斃,肝腦塗地。

葉鴻生捉住這張報紙,臉色蒼白。心中好像炸開一個雷,變得雪亮。

這就是下場!

他呆在第十二集團軍裡,阮君烈早晚是這個下場。

葉鴻生一下捏緊了拳頭,把報紙捏皺了。

阮君烈早晚會被他的同志們打死,像碎片一樣被炸飛。或者被抓住,阮君烈拒不投降,只好拖出去槍斃,腦門上開洞。

一簇子彈擊中他的腦袋,打碎他,變成一大片血花。

葉鴻生痛苦地說不出話,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攪在一起,沒有一處不難受。

他撣一眼,看到阮君烈脫下的軍服也擱在椅子上,急忙拿起來,像救命稻草一樣摟住,掩在懷裡。

葉鴻生將軍服摟在胸口,一陣巨大的悲傷像漩渦一樣,將他吸入其中。

十多年來,他沒有捨得對阮君烈說一次“不好”、“不對”,處處順著他,想讓他高興一點。阮君烈說什麼就是什麼,想要什麼他就給什麼,幾乎沒有過保留。

阮君烈叫他,他就答應,急急忙忙地走過去,生怕慢了一秒鐘。

不管阮君烈提出什麼要求,他都不會扭過頭去。

他可以半跪著,給阮君烈擦手,幫他更衣。他從來沒有對什麼人,什麼東西下跪過,連他的信仰,他也是站著去相信的。

但是,現在……他就要害死他了!

他最捨不得,每時每刻都要讓著的人。

葉鴻生心如刀絞,被一陣暴雨般的疼痛所淹沒。這種痛苦的感覺,在他發現妹妹去世,小小的外甥也沒了,竟然尋也尋不著的時候,曾經有過。

他找了外甥幾日,隊伍要開拔,他就走了。他的心腸居然這樣硬!

為了打仗,他忽略心口的傷,慢慢地,疼痛的感覺淡掉,消失了。

他以為好了,不會再難過。沒想到今日,他又排山倒海的疼起來,傷口剜得更深,流出來的血更多,簡直是要把他傷透了……

葉鴻生一路走來,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信心和決心,這剎那又鏘然一聲,潰出裂痕,就像他心口裂縫一樣,深深地,幾道鴻溝,不斷往外滲漏……滲漏……

葉鴻生捉著阮君烈的軍服,上面還有一絲體溫,散發著主人的氣息。

葉鴻生不由自主地將軍服貼在唇邊,溫柔地親吻著,就像在親吻他永遠不能觸碰的夢中人一樣。

從見到阮君烈的那一天,他就明白,這輩子註定是沒有指望的。

阮君烈是個男人,喜歡女人,也討女人的喜歡。

阮君烈是他恩人的兒子,現在又成了他的上峰,仕途正隆。

已經分開的兩個人,為什麼還要相逢……

明明什麼都不同了。

不一樣的性格,家世,官銜品級,行事也不同,兩人的前途更是南轅北轍,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為什麼老天非要他們重逢?

難道就是為了讓他殺死阮君烈?親手把阮君烈推向槍口?

葉鴻生痛苦地想著:這事根本無法接受……

葉鴻生陷入的思緒,一時情難自禁,有些恍惚。

“啪唦唦——”幾聲清脆的響,打斷了葉鴻生的思緒。

軍人的警覺與剋制重新回到他的身上,他迅速放下軍服,回身望去。

門口什麼人也沒有。

珠簾攪動在一起,發出嘈雜聲。

葉鴻生拿起軍情簡報,走到珠簾前面,遲疑著。他輕輕撥開一串串水滴,向外望去,看到阮君烈站在窗臺前,背對著自己,正在吸菸。

確切的說,阮君烈沒有吸菸,他只是手上夾著一根菸,一動不動地望著外面,不知道在看什麼。

菸頭燒出一截子灰,落下一點點,落在他腳邊。

葉鴻生叫了一聲“子然?”

阮君烈回過神,向餐廳走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