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定格了一秒，那一刻，我想我也感到他心的震動。出獄時？對一個無期犯這麼用詞的確有些殘忍。

他不出聲了，開始胡亂的疊衣服，可心思好像不在上面，彷彿漂浮在宇宙中某個未知的角落。

少爺的本性很快顯露。一件T恤，一條仔褲，一條內褲，他疊了足有五分鐘都沒成型。看得我心裡這個急！等他疊好，估計都得吃晚飯了。無奈，我讓他靠邊兒站，自己動起手來，心裡罵了一句，沒見過這麼苯的人！他那幾件衣物，更讓我不爽，兩件是CK的，另一件是VERSACE的，MD！一個正宗少爺！

他這個澡洗得到真是悠閒，不但時不時的抱怨沒有香波浴液，還指著一塊破香皂說我們虐待犯人。

我的原則是第一天儘量給新囚犯笑臉，一切改造從第二天開始，先讓他們感到這裡的溫暖再安心服刑，這是老邢拿手的“以德服人”，經統計有40％的成功率。不過這小子看起來有點得寸進尺，我只好先嚇唬嚇唬他。

“哪兒TM那麼多事？洗快點，錯過了登記時間分不上牢房，我今晚就找條鏈子把你拴操場上！還有，那塊破香皂以後要從你勞改的工資里扣！”反正浴室裡沒第三個人，我也這算不上恐嚇犯人。

他似乎在心裡衡量好了利弊，嘴也老實了。慢悠悠的擦乾他那小身板，把他那套囚服抖了半天才往身上套。穿那制式內褲時，那表情就像要殺他死一樣痛苦。

直到我又清了下嗓子，他才把它提到腰上。我心裡想，這回是真遇上個麻煩傢伙了！得趕緊想出一套專對他的管教方案。

看他穿好囚服，我幫他正了正衣領，然後指著他胸口軋上的數字，朗聲念道：“1。3。7。5，這是你在獄中的編號，今後大多數情況下，我們會用它叫你！”

他沒吱聲，頭低得更低。我給他扣上手銬，帶他去辦剩下的手續，他就一路緊低著頭走著，好像始終盯著自己身上的四個數字。

其實，我還有一句更殘忍的話沒說出口，如果記不住沒關係，你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記住這四個數字。

第　2　章

我們這囚室的條件算是好的，最多也就八人間。考慮到刑期和攻擊性，1375最後被安置在一個四人間。我一路上例行對他交代國家監獄的政策，讓他安心改造，爭取減刑。可是，他依舊沒什麼精神，我說了半天也沒給個回應。

這樣可不行！我拉他在鋪上坐下，繼續和他聊，給他講成功減刑的例子，讓他感覺到點希望也好。可他就是臭著一張臉，把我的話當成他更年期老媽的絮叨似的毫不上心。我打算用親情攻勢，以情打動他，勸他安心服刑。可細一想，他們家剩下的倆人如今已經全在牢裡了，自己心裡忽然也不是滋味。正巧這時守倉的同事說，車間那邊出了點小問題。我便又安慰了他兩句，奔車間去了，對這小子的擔心卻始終掛在心頭。

再見到1375時，已經是午飯時間。幾百人的餐廳裡，那個白淨的小子就坐在靠牆的一角，依舊耷拉著頭。儘管之前我因為不放心，對守倉的同事和1375囚室的班長反覆叮囑多照顧他，不過看現在的樣子，他依舊沒什麼起色。慢慢來吧！這也是老邢常對我說的一句話。

整隊回班前，我發現1375盤子裡的青菜和米飯幾乎全剩下了。看到我向他們那桌走過去，他的班長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圖，搶先頂了他的手肘，暗示他這裡不準剩飯。

“1375，吃不慣嗎？”

他果然不習慣被人喊編號，愣了幾秒才微太起頭瞟了我一眼，但沒答話。這行為很不給管教面子，他身旁的獄友悄悄拉衣角，想讓他補救一下尷尬的場面。這小子還真有股倔勁，愣把人家拉他的手推開了。

我只好讓其他人跟隊回去，把這倔小子單留下來。

“你這是和誰慪氣呢？”

“自己！”仍然是細微卻不屑的語調。

我帶他把餐具放到消毒處，然後散步一樣的領他往牢房走，邊走邊聊起來：“關在這兒的每個人都有一段無力改變的過往。來監獄改造，某種意義上說，是要你們正視自己的過去……”

他顯然對大道理沒什麼興趣，眼神一直飄落在除我以外的任何地方。眼看要到囚室了，我只好為自己無人喝彩的長篇大論做個總結：“總之，今天的一切你必須面對！是男人，就給我拿出個男人的樣子來！”語罷，我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

是男人就不會對我最後一句話無動於衷。果然，他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膛，然後